第17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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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齐与周普汇合之后,先直接以雷霆之势将那家与阳山寨勾结的商户控制起来,挑选精锐扮成商家旗下的商队运货进寨。在假扮商队控制寨门后,潜到近处的主力一涌而上,只用了半个更次就结束战斗,夺下阳山寨。

当场击毙三十余人,促俘两百二十余人,有一些人越墙逃走也无关紧要,周普将为首的十一人砍下头颅,派快马送到寿光县报捷,实际上是跟聚在寿光县的山东郡司诸官员示威,这时候青州府境内的月色还正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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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观十年的寿光只是山东滨海平原上无足轻重的一座小县城,青砖黑瓦的驿馆位于城东,地方不大,住在前面的院子里,彻夜能听见马厩里骡马的嘶鸣声。汤浩信年纪大了,夜里睡不踏实,屋子里没有烧炭,天气还有些返春寒,盖着被子还是冻得腿脚关节里隐隐的刺痛,更是无法休息好。

驿馆院子就紧挨着寿光城贯穿东西的主街,汤浩信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院子的街上奔跑,初时不以为意,过了片刻就听见步伐杂乱似大军开拔的声音。

为防备江东左军,山东郡司调到五千青州府军进入这座小城,搅得人抑马翻。

要知道寿光城里的所有住户加起来也就三四千人,突然有五千人涌进城里来,混乱的场面便可以想象。

看着窗外天色稍青,汤浩信就穿衣服起来,披着棉袍子,推门走到院子里,院子的光线还很暗,守值的武卒此时也难免有些困倦。这边院子里也有一间马棚,不过厩里没有骡马,垫上干草,马朝夜里就和衣睡在马棚干草堆里,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就醒过来,看见汤浩信出屋来,站起来问候道:“老大人这时候就起来了?”

“我这把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眼入土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眯盹片刻便算是休息过去,倒是你小心着了凉。”汤浩信说道。

“小的身体结实,没有什么大碍。”马朝说道。

虽说到寿光来,林缚额外拨了一都队武卒随行护卫汤浩信,马朝还是不敢放心,怕有刺客对汤浩信不利,所有护卫、饮食之事,他都不敢假手他人,就怕出漏子。朝廷险恶,大人在江宁才站稳脚跟,还谈不上根基深厚,要是在京中没有老大人能够依仗,境遇会十分的艰难。

“外面街上吵吵闹闹的,是发生什么事情?”汤浩信问道。

“江东左军骑营在寿光南三十里外剿平了一座寨子,刚刚快马将十几颗匪寇的首级丢到县城南门前,引起一阵骚乱,”马朝说道,“具体消息还没有得到证实,山东郡司大概是受了惊吓,调兵回青州吧……”

“借清匪的名义啊,”汤浩信微微一叹,他在道口镇跟林缚分开时,只是要林缚答应他不可以妄动兵,但他不会对江东左军的具体军务指手划脚惹人嫌,他捋着颔下白须,细思片晌,又说道,“倒也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青沂山里的土匪已经威胁到胶莱河沿岸,也确实应该下狠力清一清……有这个名义,若是能在寿光南寻了一处合适的立足点,林缚大概会继续往青沂山区增兵。”

“这倒是的,江东左军搞这一出,大概使山东郡司很是意外跟被动——毕竟江东左军拂晓前所剿的阳山寨距青州城只有十余里地,要是江东左军继续往阳山寨增兵,逐点清除南部青沂山区的匪患,实际上也是在青州城门口转悠——他们倒是没有过来惊扰老大人您。”马朝说道。

“我有什么好惊扰的?”汤浩信说道:“如此看来,我应该回房里睡大觉才是——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情,在城中散播一些话,就说柳叶飞若给革职问罪,招揽降兵溃卒而成的青州府军一定会给整肃,那些叛将、降将也会给拽出来清算、严惩……”

“哦!”马朝微微一怔,要是这么谣言真发挥了作用,不是会促使青州府军力挺柳叶飞吗?他一时猜不透汤浩信心里在想什么。

汤浩信见马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轻叹一口气,说道:“柳叶飞这时候还看不明白津海的形势,真是太愚蠢了,津海实际上就是一根给林缚捏在手里却又套在朝廷脖子的绳子。林缚是想借清匪之名义在青州腹心之地不断用兵、增加兵力,震慑驻守青州的山东郡司不敢对被囚的河帮会众下辣手。双方都咬死了一步不退,事情只能等京中来裁决。事情拖一日,津海这根绳子就会紧一日,京畿粮荒便紧一日,形势便会对山东郡司不利一日——京中公函往来,没有半个月往返不了一趟,要是一趟解决不了,就到拖延一个月。津海储粮之事中断一日便要了老命,又怎么能中断一个月?”

“……”马朝默不吭声,津海储粮之事真要中断一个月,京畿必生大乱。不要看林缚才是小小的从五品散阶,手里才三五千精兵,即使京畿生出大乱,到时候依旧有能力迫使朝廷向他低头。

“你是一步步看着林缚在江宁崛起的,”汤浩信轻声说道,“不要看他年轻,我问你,他的手段,你以为有几人能及——悟尘不及,我也不及啊!”

“老大人以为林缚可能会纵容京畿大乱?”马朝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他知道这些话本不该是他问出口。

“京畿大乱,朝廷多半要放弃燕京、暂避江宁——你认为有多少人想象不到这种可能性?”汤浩信心里郁苦,好些事情找不到诉说,全都憋在他一人的心里,长叹一口气,说道,“岳冷秋能想象到这种变化,林缚自然也能想象到这种变化。对于林族来说,从处于帝京权力边缘的势族,一跃成为能影响朝政的大世家,该有多大的诱惑力?”

马朝背脊冷汗直冒,没有想到这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玄机,说道:“难怪林缚在津海集结全军时,老大人不责怪他鲁莽行事……”

“呵呵,”汤浩信苦笑两声,说道,“我不但没有责怪他,还毫不犹豫的将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来——你在边塞充军那么多年,平时比杨朴要沉默寡言,我想你心里是清楚的——你替我在城中放谣言出去,当前势态很可能会陷入僵持,我们要索性再添一把柴,将火烧得旺一些。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一种可能会让青州府军团结一致力挺柳叶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柳叶飞不足恃,青州府军内部会先承受不住压力崩溃掉……”

“要促使青州府军哗变?”马朝问道。青州府军若闹哗变,山东郡司到时候只怕是会求着林缚带兵进青州平乱,总归能促进将事情尽快解决掉,老大人真是为此费用了心思。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汤浩信轻叹一口气,“青州府军在城中军纪颇坏,你今日带着人上街去,看到有败军纪者,直接揪送到提督陈德彪那里,要他严加惩处,现在就要看陈德彪是不是明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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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在营口镇接到周普率骑营顺利攻下阳山寨的消息后,便使周同赶回弥河河口,代替曹子昂暂领第二营,率六百余甲卒沿阳河东岸往阳山寨进发。阳河河口与弥河河口就相距十几里地,两条河流在青州府境内也大致平行。

在清晨青离的晨光里,林缚在甲衣外罩着绯红官袍,站在甲板看着远岸朦胧的景致,他知道拥兵进迫山东,是很受忌讳的一件事情。也许这件事情解决掉,朝廷就会直接将江东左军调回崇州去,不会容忍这么一支不听话的军队留在津海、留在京畿的卧榻之侧。

身后脚步轻响,林缚转回头,孙文婉穿着他的衣衫,还是男子打扮,走过来,敛身给林缚施了一礼。

“天时还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林缚问道。

在青离的晨光里,孙文婉的脸色还是失血的苍白,嘴唇仿佛枯萎的玫瑰花瓣,没有什么光泽,她的伤势才休养了三四天,远没有到痊愈的地步。

“文婉无法代替爹爹给你什么承诺,但是大人为我爹爹、为西河会如此尽心,文婉是能决定自己给大人什么承诺的,”孙文婉盈盈跪倒在地上,说道,“事情即使得到妥善的解决,我爹爹也是要为昌邑哗变担罪责的,文婉便是罪民之女,为奴为婢,望大人不要嫌弃!”

“你要是来找我说说话,那便站起来,我不习惯跟跪在地上的人说话,彼此都累得慌,”林缚负手在身后,也不去搀孙文婉,要她自己从甲板上爬起来,说道,“你真就甘心西河会为昌邑哗变担责?你要清楚了,要是我这边主动松了口,昌邑哗变的罪责最终会定多大,就不都在我的掌握之内。”

“大人在河口与曲家争斗时,我西河会趋利避害,有失道义,大人能不计前嫌,文婉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要求更多?”孙文婉站起来,仍然低头不敢跟林缚接视。

“这些事情不必再说,就如我现今会更多为江东左军考虑一样,西河会趋利避害,并不值得让人诟病,你也不会认为我没有这点容人的肚量。”林缚说道。

“多谢大人体谅,”孙文婉说道,“我爹爹一生只为西河会劳碌奔波,他束手就擒之前,只吩咐过我一件事,不能让西河会子弟冤死,孙家人生死、得失倒是小事……再说你是不会忍心掐断津海漕运去要挟朝廷的。”

“哦,”林缚讶异的盯着孙文婉看,笑着问,“你怎么会这么自信就以为看透了我?”

“大人非拘泥之人,但是京畿若乱,陷入绝望苦难中的,不是宗室,不是那么官老爷,而是那百数万手无寸铁的平民——大人是不会忍心看到这种情形出现的。”孙文婉没有再避开林缚的眼睛,神情安静的说道。

“要知道汤少保能毫不犹豫的出面将整件事大包大揽下来,只身前往寿光城替我们出头质询山东郡司诸官员,除了我们必须抱在一团对抗张、岳外,实际上他更担心我会使性子真将津海漕粮输供给掐断了——以我在江宁所做下的那些斑斑劣迹来看,我可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林缚笑着问孙文婉,“何况我离开津海做下那么多的布置,哪一点让你看出我不像是能做出这种狠事的人?”

“大人在河口竹堂所说螳臂挡车之言,”孙文婉淡淡的说道,“这话别人不信,我信。”

“……”林缚抿了一下嘴唇,过了半饷,才说道,“你能理解就好……”看到曹子昂从尾舱里露头来,说道,“准备一下,你留下来代我指挥江东左军,我午后就进寿光,事情不能这么拖下去。”

第17章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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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缚要带兵进城来,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带兵进城来!”山东宣抚使葛祖芳听到林缚派人报信要进寿光城来商议昌邑哗变的善后事宜,他就像给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反应剧烈的跳起来反对。

“葛大人,稍安勿躁,”山东提督陈德彪耐着性子安抚葛祖芳,说道,“林缚也只是带护卫进城,又不是要求江东左军都进驻寿光。柳大人在城里有四千青州兵,难道还怕林缚带三五百人进城来不成?”又侧头看向柳叶飞,眯起眼睛笑道,“柳大人,你以为呢?”又朝堂下诸人挥了挥手,“你们也来说说,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城门,说错了也不为过,集思广益嘛!”

大堂里除了他与葛祖芳、陈德彪等山东郡司官员外,还有寿光知县、县丞、县尉等人侍立在堂下,等候他们做决定是开城门放行还是紧闭城门不理会林缚进城的请求。汤浩信在驿馆里没有露面,派人去请,只说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不便出门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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