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2)
“你有无把握镇住三千青州不生变?”汤浩信问林缚,“若无把握,保住江东左军根本最重要!”
“我带三百甲卒走,”林缚说道,能顺利将营口三千青州军安抚住,自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给寿光再添三千溃卒,这局面将更难收拾,他们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尽快解决掉山东的乱局,恢复粮道的畅通,“留给三百甲卒在寿光以备万一。”
汤浩信点点头,又对葛祖芳说道:“我希望宣抚使司能临时委任杜觉辅知县兼知宣抚使司参议一职,总辖既墨到昌邑漕粮运务,立即组织人手疏通堵拥堵河道,水陆并举,尽一切可能将聚集于即墨之漕粮运抵昌邑上船。并调阳信知县张晋贤暂代青州府通判一职,协助柳大人处理青州府事……已押往青州看守的昌邑哗变之首犯暂押大狱待朝廷议决。关押在昌邑的罪轻之从犯,应立即释放,使其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助漕,我希望你能随我到昌邑走一趟——当下之情势,诸事都不得干扰漕运之急务,想来你心里是清楚的。”
葛祖芳还奢望能保住官位,无一不应。
林缚不吭声,从汤浩信这么短时间里做出这么多部署来看,知道汤浩信心里对什么都是清楚的。这样也好,他领兵进迫山东已经是犯了忌讳,既然大局抵定,就没有必要再干涉山东政事了。
第20章 枭勇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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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县南。
入夜后,雨就绵绵不休,给雨水打湿的旗帜团成一团附在杆头,看不出一丁点的精神来。林缚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胶莱河畔的一处高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抬了抬雨蓑遮檐,眼睛凝望前方苍茫的夜色,除了几点暗弱的农家灯火外,这死一般寂静的夜色里就再没有半点生机,沉抑的压在心头,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歇不了,是不是找处村寨休息?”孙文炳深一脚浅一脚的跟过来,他身上的雨蓑歪掉一边,身上的皮甲也给浸湿,手里火把堪堪将息,映出他伤病未愈的腊黄瘦脸来。
“不,青州已有不利我军的言论,这时候更要慎言谨行,轻易不要进村寨,”林缚摇了摇头,说道,“吩咐下去,就地驻营,搭起来的遮棚先给伤病躲雨,待雨稍竭,还要继续赶路。”
站在高地上也看不到什么,林缚与孙文炳又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在河岸上搭起一座遮棚,十数火把照亮左右,近河岸停着六七艘快桨船。
津海、集云一、集云二等大型海船唯有停泊在胶莱河口,只有几艘快桨战船能驶入胶莱河。这种快桨船为了尽可能多的容纳甲卒、便于水面接战,船上没有设遮棚,一般说来只利用短程接战,不利于长距离运动与投送兵力,但是林缚这时候进入胶莱河也只有征集到这几艘船,随他沿胶莱河往南线扫荡乱兵的江东左军甲卒大部分人只能沿河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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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将停驻在营口外的三千青州军解除武装后,林缚就率军裹胁三千青州军直接到昌邑进行整顿。
留守青州的青州军主要是以原府军为底子,多为地方子弟,陈德彪在两营江东左军的护持下进入青州城,除了四五百名招降青州军逃出城之外,其余青州军都颇为安静的接受提督府的接管。
江东左军有限兵力只能集中使用稳定昌邑、寿光、青州等城的局势,无睱顾及乡野,而此时差不多有四千余溃卒乱兵横行青州府乡野。
二十四日,张晋贤率五百阳信乡兵进入昌邑就任青州府通判,直接在五百阳信乡兵的基础上重建青州府军。
依大越律制,府县乡兵、府军受府通判节制,形成府通判限制知府的权力格局。实际上常常因为地方形势复杂,过多的牵制不利用地方事务,需要对知府等主官的权力进行加强,才使知府兼督兵备事或兼任按察兵备佥事职来掌握军政大权。
柳叶飞以按察使兼知青州府军兼督兵备事,所掌事权即使还不如总督,但也要远远超过同级别的宣抚使与实际上还没有兵权的提督。
青州军乱,柳叶飞实际上已经给架空,汤浩信在这个关节上迫使山东宣抚使司临时调张晋贤委以青州府通判的重任,实际上就是要用张晋贤来顶替柳叶飞掌握青州府的军政大权。
阳信本是小县,在山东也处于微不足道的位置,张晋贤在大越朝官场里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不为各派所拉拢。要不是阳信守卫战的辉煌胜利,在京中的西秦党、楚党等派系党魁,甚至都不知道山东还有张晋贤、程唯远这些人物。
阳信守卫战不仅是江东左军最辉煌的一次大捷,也使张晋贤、程唯远等地方官员崭露头角,声名远播。只不过京中慌于粮荒之事,兵部、吏部之叙功难免进展缓慢,并且山东郡司新组建,诸事都是一团乱麻,对张晋贤、程唯远等人的晋升嘉赏还没有议决下来。
但是青州军乱,柳叶飞罪责难脱,汤浩信促使山东宣抚使司与提督紧急调张晋贤出任青州府通判掌握青州军、暂代青州府事,是谁都无法指责的。
二十二日当夜,汤浩信、陈德彪、葛祖芳联名拟写奏本,实际上是陈德彪、葛祖芳联名,汤浩信拟写,奏青州军乱事、参柳叶飞招降纳叛、束军不严、纵军为乱,奏本八百里加紧入京。
虽然京中短时间里无法对青州军哗变事件无法形成决议,但是要阻止山东局势不恶化,二十四日八百里加急发回的上谕答复里,也认可汤浩信等人对青州军哗变诸事的从权处置。
二十四日上谕,首先任命汤浩信为宣抚大使,以太子少保衔代天子巡山东郡,节制山东诸郡司府县及津海、青州诸漕运事,权知青州府事。委任张晋贤出任青州府通判兼山东郡按察使司青州兵备佥事,委任杜觉辅为宣抚使司参议、都青州漕运事。陈德彪、葛祖芳皆官居原职、戴罪立功,柳叶飞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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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走进遮棚,接过孙文婉递给他的一碗热姜汤,将雨蓑脱掉,也不介意衣甲给雨水渗进来,围着火堆连烤火边读昌邑发来的公函。
虽说已经是三月底了,身上衣甲给浸湿,还是寒冷得很,给篝火一烤,片刻之后就冒起白汽来,人也浑身舒坦,林缚放下手里公函,要刘振之给将卒都烧几堆火,看着孙文炳病容未愈,要他注意休息。
成功镇压青州军哗变,可以说是汤浩信的大胜。
在这种情势,不管张协有多么不情愿,他在京中也只有弃卒保车,使他与汤浩信之间的裂痕看上去不那么刺眼。
汤浩信以太子少保衔代天子巡山东郡,虽没有总督的正式职衔,但也相差不远。
汤浩信还一并节制津海、青州诸漕运事,这大概也是张协明白了在眼前这种情势下,为解决京畿粮荒而所兴的海漕诸事根本就容不得他插手,只能顺水推舟的将这些事务都归到汤浩信的名下。
林缚眼睛盯着篝火出神,火堆给风吹出测出火星落到他袍子上也没有注意,孙文婉在旁边看得清楚,忙将他的袍子上的火星拍熄。
“啊!”林缚这时候才注意官袍给烧出几个窟窿眼,将树墩子往后移了移,抬头看到孙文婉莹白如玉的美脸在火光映照下,虽然穿着文士衫,也显得楚楚动人,笑问道:“眼下差不多将青州军哗变镇压下去了,你觉得这事是利多还是弊多?”
“小女子哪有什么资格妄议政事?”孙文婉看出林缚的笑多少有些苦涩,不敢在他面前随意妄言,小声的说道,“你这身袍子换下来,我帮你将这几个窟窿眼绣补上……”
“难道要先赦你无罪,你才敢说话不成?”林缚笑道,将身边的一个树墩子将孙文婉那边踢了踢,要她坐下来。好些事他都只能藏在心里,要是孙文婉嘴巴严,找她聊聊天也无妨,心里这么想着,就尤其的想小蛮跟柳月儿,要是她们在身边,每晚至少能安心的睡一觉。
孙文婉在军中要装男儿姿态,在林缚面前小心翼翼的,这男儿姿态反而装不好,流露出许多女儿姿态来,先敛襟甲,跟小女子坐下会先抓裙幅似的小心坐下,瞅着凝望火光的林缚,小声说道:“我胡乱说了,镇压青州军哗变,弊多也!”
“哦!”林缚意外的看了孙文婉一眼,镇压青州军哗变之后,便是曹子昂、林梦得等人都相当的兴奋,没想到她会这么认为,说道,“你说。”
“朝中楚党已经演变汤顾、张岳之争,是为一弊也——当然,张、岳咄咄逼人,不凌厉反击也不行,但是闹到青州军哗变的程度,就稍稍有些过了。”孙文婉也不大敢乱说,边说还边小心的看林缚的脸色。
林缚不动声色,眼睛盯着篝火。
即使有人开始想不透,这时候多半能知道青州军哗变是汤浩信在背后做手脚,毕竟他们最后还捉俘了许多青州乱兵,稍加审问便知细情。虽说罪责都会推到柳叶飞的头上,但是林缚等人是心知肚明的,孙文婉这些天都留在林缚身边照料,知道这些事也容易。
“张协明里是被迫弃车保帅,将山东事权都委汤少保,焉能不知张协这是以退为进之计?”孙文婉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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