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2 / 2)
陈西言虽然一力主张先确保江宁无虞,但程余谦与张晏的理由也叫他难以反驳。
宣州在黟山北麓,还有些地形好守,从宣州下来,往北到江宁,往东到平江府,都是一马平川,这些地方又恰恰是朝廷目前能直接掌握的核心地区、精华地区。
淮东不值得信任,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这边死守江宁,谁晓得淮东兵马几时会来援?再者奢家即使攻不下江宁,只要将江宁外围、丹阳府、平江府,比崇观十年那次更彻底的摧残一遍,再退到徽州前,江宁的根基也就给差不多要给掏空掉。
江宁的根基给掏空,董原守淮西的钱粮从哪里筹;岳冷秋在江州还有六万兵马嗷嗷待哺淮东自然更要彻底的骑到头上来撒泼——奢家只要掏空江宁的根基,就能使得岳冷秋从江州由强转弱,江宁这边总不得叫淮东派兵马代岳冷秋去守江州吧?
第101章 风起云涌
孟义山进城的消息虽机密,但也瞒不过有心人。
户部尚书王学善府坻后苑西角有一间跟走廊相接的雕花窗阁子,王学善、王添、余心源围炉而坐,阁子没有让仆侍进来伺候,王超是晚辈,就站在一旁端茶递水。
“绝不能让杭湖军进来,”余心源蹙着眉头,满脸忧思,说道:“在浙西吃了大败仗,皇上都被迫跟陈西言低头,请他出来主持局面。这个还是暂时的,只要将奢家兵马打退了,皇上多半还是会让陈西言告老还乡。但要是让杭湖军进了江宁城,陈西言要是不肯‘告老’,谁能逼他?要是陈西言不肯‘告老’,我们的处境就难了……”
余心源已经顾不得其子给浙闽军捉俘,他眼下是自身难保,不得不约王添一起到王学善的府上来商议对策。
“当年曲家案,绝不是顾悟尘、林缚捕风捉影,要没有一点真凭实据,顾悟尘、林缚敢在陈西言眼皮子底下灭了曲家?”王学善当年被迫跟顾悟尘媾和,对当年的曲家通匪案了解得比王添、余心源透彻,他也不认为陈西言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在谢朝忠领兵一事上,他与王添已经彻底站到陈西言的对立面,开弓就没有回弦箭,他们不奢望陈西言以后能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杭湖军跟陈西言的渊源极深,不会因为余心源往杭湖军塞了王约当钉子就有所改变,陈西言此时已经是首辅了,要是将来的御营军都唯他马首是瞻,陈西言要玩死他们三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添说道:“我们当然晓得不能让杭湖军进江宁城,怕是皇上也不愿意让杭湖军进来,但是当下形势危急,要是叛军兵锋直指江宁,杭湖军进不进江宁,怕是由不得我们,也由不得皇上吧?”
“要是淮西兵跟江州兵能早一步回援江宁就好了……”王学善惋惜的说道。
杭湖军就挨着浙西,所以在徽南军给灭之后反应最快。在徽南军覆灭之后,孟义山就立即率军北上到临水,得旨之后,更是在一天之内就进入丹阳境内;他本人更是先一步来江宁复旨,意图无非也是想争勤王首功,先一步进江宁城协守。
只要杭湖军进了江宁城,编入御营军,御营军都统制的位子就逃不了是孟义山的囊中之物。
岳冷秋在江州、董原在涡阳,离江宁稍远了一些,怕是到此时才晓得江宁势危的消息,比孟义山慢了已经不只一两步。
当然,东阳府军离江宁最近,也堪称精锐,但林庭立跟林缚都出自林族,东阳府跟淮东穿同一条裤子。
不要说让东阳府军进江宁城了,就算是渡江进入南岸相援,林庭立也排在董原与岳冷秋之后。
王学善、王添、余心源无一不晓得不能让孟义山率杭湖军进江宁,但他们三人还在为谢朝忠领兵事“避嫌”在家,即使出声反对杭湖军进城,声音也无法响亮。
王超插不上话,只是在一旁帮着添水。
这会儿有脚步声响起,王超走到门外,见是心腹韩宾走来,不悦的说道:“不是说过不许过来打扰吗?”
“如夫人那院子里好像有客人在说笑,还以为大人知道……”韩宾压着声音说道。
王超眉头一挑,韩宾特地来通风报信,陈如意留的应该是男客,而非平日相处的姐妹。
王超上月迎娶陈如意过门,用五百名家仆骑高头大马穿街过巷,在江宁城里也算是出尽风头。当时他王家在江宁城也是风声水起,到处都传言他父亲王学善拜相登阁指日可待。谁能想到谢朝忠在浙西会打得这么窝囊,叫他王家乐极生悲——拜相入阁一事自然没人再提,还要担心给陈西言反击,连眼下的官位都保不住。
陈如意过门后还算守规矩,难道这时候就嫌弃王家了?王超心里寻思着,暗道:要是这婊子不守妇道,给她好颜面看。
王超一时不能脱身,只跟韩宾说道:“我晓得了……”便将韩宾遣走,他走回阁子里,心思却飞到新纳的小妾陈如意身上去了,想着会是什么男客深夜进宅子来?
王学善、王添、余心源围着火炉也商议不出什么对策来,过了片刻,余心源、王添就各自离去。
王超心里始终念着陈如意院子里的来客,紧脚赶过去。
王超纳陈如意为妾,在王府东邻买下一栋宅子,打通了给陈如意做居所。
陈如意同意许给王超为妾之前,就说不愿意看王家人的脸色,所以居所要有独立的门庭跟外面连着。王超当时也给迷得三魂丢两魂,陈如意有什么要求都满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这时候就成了隐患。
在院子外看到韩宾也守在那里,王超问道:“客人走了?”
“还没呢。”韩宾说道。
“都什么时辰了,院子里还留客人,要传出来,我王家脸面往那里搁?”王超大声埋怨道,推开门径直往里走,也没有考虑给陈如意留下颜面,心想再不进去,绿帽子都要给戴到头上了。
陈如意居住的院子是两层厢楼小院,范围不大,但精致得很,厢楼围了一方中庭在,楼下是小厮、丫鬟所住,楼上才是起居室、书房跟会客厅。
王超径直往楼上闯,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坐在他平日所坐的软榻上,而陈如意坐在下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摆起冷脸对陈如意哼道:“什么贵客临门,也不让我知道一下,也不觉得时辰不对吗?”
“王少君,多年不见,这才初见就不念旧谊要逐客吗?”青衫男子笑问道。
王超转脸看去,看清灯下那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离开江宁已经数年之久的奢飞虎,吓得差点跌下楼去,惊慌的抓住楼梯扶手,厉声质问:“你,你……你要刺杀本官不成?”
“王少君说笑了,如意与我情同兄妹,得知如意嫁给你为妾,我作为兄长的,怎么能不过来道贺一番?我刺杀你做什么?”奢飞虎微微一笑,坐在那里理了理袍襟,镇定自若的看着王超,倒没有想到还用得上他。
“你……如意……”王超语无伦次的说道,眼睛也在奢飞虎与陈如意的脸上乱转,奢飞虎的出现已经差点吓跌下楼,得知陈如意竟然跟奢飞虎早就相识,而且关系这么密切,更是惊得连句整溜话都说不出口。
陈如意还是在奢飞虎离开江宁之后才崭露头角的,但在奢飞虎来江宁之前,就是江宁城晨的清倌人,王超万万料不到陈如意竟然是奢家在江宁里的暗桩。
“相公,你怎么了?”陈如意声音又软又糯,走过来搀住王超将要瘫软下去的身子,对他娇嗔说道,“你王家不是一直都嫌奴家出身低贱吗?相公不也为此跟爹娘讴气吗?奴家也是有苦衷说不出口啊,如今大都督收奴家为义女,二公子与奴家结为兄妹,相公怎么就不高兴了?”
王超看见韩宾从后路上楼来,不晓得何时拿了一把刀在手里,神色间似乎对眼前的情形毫无意外,他的身子就真的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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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闽叛军兵锋直指江宁,江宁城里注定无法安宁。
林续文几乎也是第一时间知道孟义山进江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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