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北都和群众的复试时间正好占了一个星期的头和尾,都是一天考特长一天考文化课。
“那你要怎么过去?是坐飞机还是……”
关山还没问完,突然横空伸了根拐杖出来,点在两人之间的过道上:“麻烦借过。”
徐烟林侧眼看,越森拎了自己的水杯站在旁边,似乎正要去外面接水喝。
那是,醋吃多了,可不是要喝点水冲淡一下么。不然,从教室后面出去宽敞得多,怎么就要来挤这条道?
她脸上不做表情,退后一步坐回座位让开空间,看着越森磨磨蹭蹭地从旁边挪了过去。
背影都写着酸意。
关山还不依不挠地想问什么,徐烟林回过神来勾唇笑了笑:“我跟家里再商量。”说完便转回身做自己的事情了。
人与人的对话就是这样的,一旦流露出拒绝的意味,哪怕脸上表情再像笑容,也再不是那种感觉了。
关山张张嘴又闭上了。
李素怡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闺蜜,被轻描淡写地瞪了一眼,连忙回过身去。
只有徐烟林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她才经历过那样的大年夜,要怎么跟家里说这件事呢?
更重要的是……徐烟林眼睛往黑板上的倒计时瞟。
李素怡这时突然也回过味来,再一次猛地转身:“叁月初?”
纵是心里有些忐忑,徐烟林面上还是很稳:“就是叁月初。”怕素怡不清楚,她还专门指了指日历上的那一周。
李素怡眉毛变成了倒八字。
“那岂不是回来第二天就要一模啦!?”
她没收住嗓门,被刚落座的越森听了个一字不差,手不自觉顿了顿,水瓶放回桌面碰撞出一声不轻不重的情绪。
徐烟林听见了,或是没听见。
“是啊。”
上课铃响了,大课间结束,站在走廊上的同学们慢慢往回走,一时间教室里甚至比刚才还吵。
却很快回落成一片漫长的寂静。
物理老师抬手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圆。除此之外,他还能不用尺子画直线,甚至画虚线——好像理科老师都有这种技能。
徐烟林在粉笔摩擦黑板的簌簌声中回头看了一眼。
越森眉头皱得死紧,眼距似乎都被拉近了些,看上去倒不像平时睡不醒的样子了。
反而是徐烟林看上去无所谓许多。两个人无声地交换过了视线和表情,她把头又转了回去。
下午放学之后,越森慢慢地朝钟楼方向走去,天依然黑得很早,半边夕阳悬在边缘,似乎“咕咚”一下就会突然坠进彼岸。
他没有在外面停留,直接推开了排练室的门。
他知道徐烟林想跟他保持距离,但这件事不同。
徐烟林压着一百八十度的一字马,正歪着头看向门口,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过来。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虽然她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越森就是品出一种笑意。
所以他也笑了笑。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讲,但两个人都十分耐心地等到徐烟林把该练的东西都练完了才坐在一起。
排练室的地板映出两个人模糊的倒影,像一片软木黄的湖泊中泛开沉默的涟漪。
越森先说话。“我没听错吧?是回来第二天就要考一模了吗?”
徐烟林回答了他的明知故问:“是的。”
“那实在是……”他的手指无意识敲着腿,“时间实在太赶了。”
“所以更要抓紧了。”
她本来也算过时间,知道两件事可能会比较接近,但没想到是这么接近。还有半个多月,练舞和复习就不说了,关键是复试的那一周,她要一个人待在北都好几天。
“飞来飞去的更麻烦,我就在北都复习一模。”
越森知道她是那种对行动有规划并且严格执行的人,也认为她的决定有道理,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要不我也……”
我也什么?他就算跟过去又能帮上什么呢?越森内心填满了忧虑,却不敢将自己的小秘密坦诚相告,从而又衍生出新的愧疚。
他往屁股下面的垫子里塌下去,似乎想就这样钻进湖心。
万万没想到徐烟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找到他的眼睛:“话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告诉我?”
越森一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艰难地从空气中寻找自己丢失的防御。“什么?”
她却又不说话了,抿了抿嘴,似乎也不确定。
……不能吧?她察觉到了?
徐烟林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唐突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心中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像一只抓着她前襟的手,正越攥越紧。
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模之后就见分晓了。
她和他都这样觉得。
“……没什么。我一个人去没问题的。”仿佛刚才根本没有打岔,徐烟林镇定地接回前面的话题。“我可以做到。”
她这种淡然自若的样子总是美得不可方物,越森呆呆地看着她,自己哼哼了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会努力的是吗?”她问。
白色的鹭鸶安静地从这片湖面飞过。
越森眼神恢复清明,点了点头。
徐烟林不得不承认,对着他的时候,自己总是很容易就会笑出来。
她突突的直觉告诉她,一模之后,应该会有一个很大的惊喜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