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2 / 2)

加入书签

在别人看来,这桩婚事已经是极抬举她了,可在她看来,却要比孤独终老还可怕。

穿越到一个古代人的身上便足够可怕,穿越到一个命途不幸的人身上,就更加可怕了。

前世赵华缨读野史时,见到这个同自己一般的名字还觉可笑,但等她自己到了这个身子里头去,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历史上的赵华缨,便是在嫁入七王府中之后,早早过世的。

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全然不信命,想着后世记载的昭武帝逸事,便千方百计的往前去凑,岂知,终究是不能成事。

到头来,昭武帝还是娶了原先的皇后,同史书记载并无二般。

被送到庵堂之后,万念俱灰之中,赵华缨隐隐的也有些喜意,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如此一来,她便不会再嫁给七王,也不会如命中注定的那般,早早辞世了。

赵华缨也从没想过只给自己留一条路,在试探着往昭武帝面前靠拢的时候,她暗自派人寻了陶光,这个后世传名极广的能臣,事先施恩与他,以图后报。

陶光的传记中,详尽的记载了他赴春闱时,在金陵城外遇雨病倒之事,赵华缨估摸着时日,在打消了赵家人疑心之后,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一切皆是水到渠成。

唯一叫她觉得遗憾的便是,这陶光是个死脑袋,只知道读书,却不谙风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他却丝毫不明自己心意。

也罢,能得他的感激,已经是有所收益,其余的东西,便只看缘分吧。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赵华缨的日子也渐渐有声有色,正在这样的关头,却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岂能叫她不张皇失措!

青漓对赵华缨这番心思自是无处可知,只对着面前那碟子贵妃春雪吃的津津有味,因着有孕的缘故,皇帝不许她多吃,可架不住这会儿他正同章武候说话,没工夫管她,才算是叫青漓钻了空子,趁机多吃几个。

西凉战败之后,便派遣使团到了金陵,商议战后赔偿与岁贡等事,可那时候皇帝忙着叫自己与小姑娘的婚事,也有意晾晾西凉人,便只叫他们在金陵待着,等到年后再去细谈。

章武候做为战时主将之一,自然也在这场谈判中占据一席之地。

“此前,户部尚书与鸿胪寺商议之后,便定下了索赔总额,”章武候沉声道:“西凉使臣一见就变了脸,声称是狮子大开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

“战败之国,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皇帝生性强硬,除去缠在小姑娘身上要再来一回的时候会态度软些,其余时候都不算是好说话,此刻自然不会松口:“若是大秦败了,他们的谱儿还不知道要有多大。”

“礼部尚书耿大人对此也颇有微词,”章武候语气有些不满,毫不掩饰的跟皇帝打小报告:“说西凉上表求和,愿永世为大秦附属之国,已是极有诚意,若是执意要求索赔,只怕西凉百姓难以聊生,又说大秦既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便应该拿出自己的气度来,斤斤计较于钱财,反倒使得周遭属国离心。”

“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皇帝抿了一口茶水,方才冷笑道:“这类异族,稍有强盛之兆,便反噬其主,他们便是想归附,朕也不敢收的。”

“至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你将朕原话告诉他们,”重重将手中茶盏放下,皇帝冷声道:“既然觉得那些夷狄如此亲善,便举家迁往边疆去吧。

好叫他们看看边关百姓是如何家破人亡,也叫他们用礼义去感化夷狄。

若是能不动刀兵便使得大秦再无征战干戈,那也是他们的本事,届时,朕不止亲自出城百里去迎,还叫他们升祔太庙,世代荣华。

问题上——他们行吗?

自己的百姓都顾不上,居然对着西凉人去施展他们的仁爱之心?

混账东西!”

章武候面有敬色,颔首赞同道:“陛下所言甚是。”

“朕在西北时,也曾往边关去看过,常年征战使然,边关民户十不存三,留下的多是老人妇孺,年少力壮者多已战死疆场,”皇帝语气中有了几分哀悼之意,沉声道:“不说远的,便是近前这一场,多少人家没了儿子,多少孩子失了父亲,那些想着只靠嘴皮子来回一碰,搏取一个仁善名声的,是何居心?该杀!”

“有陛下此言,臣便知晓应当如何行事了。”章武候目光坚毅,肃声应道。

“你看着去办吧,”皇帝对章武候还是极放心的,闻言便道:“自有朕给你撑腰。”

“臣倒想起另一处来了,”似是念及什么趣事,章武候忽的笑了:“昨日去的使馆的时候,那正使还不忘讨价还价,说他们带了西凉最美的燕云公主来,便是想着化干戈为玉帛,陛下若是执意苛待,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区区一个女人罢了,以为是天仙下凡么,”皇帝自得了娇妻,便颇有些瞧不上别人的意思,嗤笑道:“你明日去告诉他们,若是愿意,那就是个搭头,若是不愿意,便只管带回去,左右朕也不稀罕,留下来反倒要费心想赏给谁,麻烦。”

瞧着面前的章武候,皇帝倒是想起那日小姑娘说的话了——一个男人,这么大年纪不成婚,一看便是有问题啊。

“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要不,就赐给你了?”

“别,”章武候忙不迭跪下,目光诚挚道:“臣今日此来,也是有事相求,想请陛下做主的。”

一提起将燕云公主赐给他,他便有事相求了,皇帝心里头隐隐约约的也能猜出那是什么,只顺口问道:“何事?”

“臣于正仪大夫家的千金有意,”章武候答得恭敬,目光满身希冀:“求陛下成全一桩姻缘。”

倘若章武候求的是别人,这会儿皇帝便一口应了,瞟一眼内室,却压低声音,道:“——仿佛,是皇后的表姐?”

章武候道:“是。”

“那倒不好办了,”皇帝自己念了一句,又瞥向章武候:“怎么不自己去提亲?”

“去了,”章武候老脸一红:“被拒绝了。”

“亏得朕没事先应下,”皇帝心生庆幸:“人家不愿意,若是成了怨偶,皇后非得埋怨朕不可。”

章武候讪讪的看着皇帝:“臣没办法,所以才来求陛下啊。”

皇帝盯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终于道:“朕记得,方家女似乎与皇后年岁相仿?”

“似乎是吧,”章武候也并不清楚,皇后毕竟是皇后,他一个臣子去打听年岁,总归是不合适:“臣也不太清楚。”

皇帝似乎来了兴致,颇有兴味的问了句:“为什么拒绝你?”

章武候干巴巴的笑了:“……臣太老。”

皇帝毫不掩饰的嘲笑出声来。

“陛下恕臣冒昧,”章武候看着皇帝,虚心求教道:“皇后既与方家女年岁相仿,可您比臣还要年长,同娘娘相处起来,难道便没有觉得别扭?”

“并不曾。”皇帝毕竟是皇帝,君臣之别使然,便是魏国公府在年岁上觉得不满,只怕也不会说出来。

事实上,便是说出来,皇帝也不会介意。

——你就是比人家姑娘老,难不成还不许人家说了?

更重要的是,在二人相处的过程中,小姑娘似乎并不觉的有什么,那别人如何想,也就不重要了。

床笫之间,小妻子躺在自己怀里,极乖巧的叫‘爹爹’,不也很有情趣嘛。

皇帝轻咳一声,心满意足的道:“皇后生性温柔,人亦可爱,同朕极为相得,夫妻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别扭?

更不必说,皇后身怀有孕,眼见便能得子了。”

章武候无端的被塞了一嘴狗粮,只觉得牙疼不已,再想皇帝此言,倒是真的生出几分认同来。

帝后大婚时,他已然返回战场,自是无缘得见,可前后之间,陛下的改变,却是极为明显的。

素来冷硬如冰的男人,竟也生了几分柔情,委实是令人吃惊。

顺着这一茬儿,章武候忽的想起了十分要紧的一处:“之前在边关,有一回,陛下无缘无故致信去骂臣,不会是记恨皇后娘娘年幼时……与臣的一点儿渊源吧?”

“怎么会,”皇帝答得滴水不漏:“多少年前的旧事了,皇后那时候又小,朕怎么会这样小气。”

“臣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章武候当真信了,心口大松一口气,含笑道:“那时候娘娘才多大呀,矮矮的一个小娃娃,对着一个孩子生出什么心思来,那还是人吗。”

皇帝:“……”

猝不及防的,心口中了一箭。

“过去的便叫它过去吧,咱们且看眼前,”暗自磨着牙转了话头,皇帝开始炫耀自己家的娇妻:“皇后温婉和顺,也极贴心,朕回头叫她请方家女入宫细问,指不定能帮你成就一桩姻缘。

不过也不能强求,她毕竟有孕,朕也舍不得叫她辛苦。”

章武候看不惯皇帝那副四下里撒狗粮的样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当年在西北的同僚,多半已经开花结果,陛下这株铁树,现在才来得及开花,可是有些晚了。”

“晚了又如何,”皇帝颇为自傲的瞟他一眼,道:“——朕开花晚,可是朕开的花大。”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