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的事,等到下辈子就能做到了?
傅明礼难得对他温和些,轻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宁朝的下一任皇帝只能是你。”
徐延怔了一下,抬头便看到傅明礼坚定的双眼,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不知为何,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他便忍不住去相信。
“皇上!皇上……”屋子里跪倒一片,最前面握着皇帝手痛哭的,是他刚纳的几个宠妃,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
徐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斥道:“哭什么?!有这个力气给我滚出去杀敌!”
屋里的哭声立刻小了许多,徐延头疼的看着傅明礼:“哥,现在该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傅明礼说着就往外走。
徐延立刻拉住他:“不成!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
“并非送死,只是拖延时间,你找个地方藏好,在援军到来之前,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傅明礼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登基后,记得做个好皇帝,还有……帮傅家翻案。”
“不行!”徐延死死拽住他不肯放手,眼睛迅速的红了起来,“你不可以出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娘怎么办?!”
“徐延!慎言!”傅明礼厉声道。
徐延恢复了些许理智,眼底浸泪的看着他,哀求道:“哥你别去好不好,这个皇帝我不做了,翻案的事我们再想办法,你不能出去,你、你就算不想我们,那你夫人呢?她该依仗谁?”
傅明礼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怅然:“若我没办法平安回来,你就将她送回西河柳家,告诉他们,柳茵茵仍是完璧之身,让他们把她许个好人家。”
“……”徐延一愣,第一次知道原来傅明礼娶的夫人是柳家嫡女,也难怪他不肯告诉自己和母亲,若是说了,母亲定然少不得拿柳茵茵威胁柳家。
“阿延,放手。“傅明礼轻笑一声。
徐延怔怔的松开手,直到傅明礼的背影只剩下一点光线,他眼底的泪才滑落下来。
傅明礼拿着佩剑,脑子里闪过夏幼幼与他相处的一幕幕,他深吸一口气,强将这些画面压下去,推门冲了出去。
刚一出门斩杀两个叛军,一个小身板便朝他飞了过来,他本想一脚踢开,却在看到她手腕上的东西后忙将人接住,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姑娘的脸。
“……”
夏幼幼飞出去的时候心想完蛋了,这方向好像是打架的中心,不被乱箭穿死也要被人给踩死了,正是绝望时却撞上一个结实高大的身板,虽然鼻子周遭都是血腥味,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夏幼幼却本能的觉得他是尚言。
“尚言?”她双眼被那老贼的金粉撒到,现在完全没办法看东西,只能伸手去摸,当她摸到太监典型的窄袖时,她心里一惊,只可惜还没说出话来,就虚弱的晕了过去。
傅明礼忙抱住她,手掌接触到温热后怔了一下,举起手就看到上面一片血迹。他的眸色瞬间黯了下来,单手抱着夏幼幼朝黑山杀去。
“傅明礼?”黑山被他的杀气一惊,但注意到他此刻的不便后眯起眼睛,反手去挡他的剑,二人过了几招,皆是无法分出胜负。
黑山的眼睛眯了起来,越发狠毒的朝他杀了过去,傅明礼顾忌怀中昏倒的人,没办法使出全力,渐渐就落了下风,正当二人僵持时,行宫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鼓声,漫天喊杀声将行宫覆盖。
傅明礼眼神一动,没想到援兵会这么快就到,他看了看怀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姑娘,大概知道是谁去找的援兵了。
黑山没想到皇帝的援兵这么快就到,此刻的叛军已经疲累,自然不能跟那些训练有素又精力旺盛的官军比,颓势已经出现,大业注定不能成,他恨毒了这里的一切,却只能先行撤退。
黑山一离开,傅明礼立刻放松了不少,援兵慢慢已经打过来了,刘成带着人看到他后就迎了上来:“督主!”
“留下守着。”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就回了主殿,此时的徐延已经被人护着去后面躲了起来,他在主殿巡视一圈,叫来一个太医:“她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太医忙上前诊治,确定后松了口气:“这位姑娘眼睛上是牛舌草制成的金粉,用牛舌菜籽油清洗便可。”
“快去拿。”傅明礼沉着脸用锦帕帮她擦拭脸上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像吸附在上面了一样,怎么也擦不掉,眼看她被擦过的地方开始发红,他不敢再动手了。
太医吭哧道:“傅公公。这种牛舌菜籽油行宫内没有,行宫往前差不多十里地,那有一个小镇,里面家家户户应该都有。”
傅明礼皱眉,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徐延的命也不会再有危险,他思忖片刻,叫住旁边的禁军:“你去告知二皇子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太医,你先帮她把外伤治了。”
“是!”太医忙拿来药箱,傅明礼看了一眼左右,闲杂人等立刻离开了,他将夏幼幼的衣带解开,衣裳散开的瞬间,肩膀上的伤立刻露了出来,太医过来看了一眼,松了口气道:“没有伤到骨头,卑职这就帮这位姑娘包扎。”
傅明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肩膀上的伤口,不知该做何反应,心疼、疑惑、愤怒交杂在一起,让他必须用万分的理智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太医察觉到傅明礼周遭的低压,在包扎时手指颤抖了一下,忙道:“傅公公赎罪!”
“……滚开。”傅明礼强忍住杀人的冲动,将太医手上的伤药接了过来,在给她上药的时候,才发现不让自己的手抖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好不容易将她肩上的伤包扎了,他斥退太医,将夏幼幼的衣衫尽褪,把她全身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她不止肩上一处伤,腰上、胳膊上也有不少掌印,此刻正由红渐渐转向青紫。
他的眼神彻底暗了,但此时不是去追杀那人的时候,还是要尽早去给阿幼治伤。
他将夏幼幼抱在怀里,朝着最近的小镇一路狂奔,看到小镇上的医馆后立刻翻身下马,抱着夏幼幼进了里面。
“大夫!”他直接踹开后院的门,将夏幼幼抱到里面的床上。
小镇大夫忙跟了过来,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的眼睛被牛舌草制成的金粉伤了,你这里有没有牛舌草菜籽油?”
“有的,有的。”大夫看出这人来头不浅,忙叫小伙计去拿。
小伙计急急忙忙的端了盆油过来,,大夫拿来棉布,刚要动手帮夏幼幼擦洗,就被傅明礼抢了过去。
用菜籽油擦洗果然有用,随便一碰金粉就脱落了,等将她脸上的金粉全擦洗干净,傅明礼的眉头才舒展开。
“你们这里最近的客栈在哪,帮我订一间客房。”傅明礼取下身上的玉佩放到桌子上。
大夫哪里敢要,忙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这位夫人的伤势不宜移动,还是先暂时住在医馆吧,若是有什么事还能随时叫我。”
傅明礼想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夫松了口气:“那……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出去了。”
“嗯。”傅明礼握住夏幼幼的手,静静的守着她。
大夫等人识相的出去了,从始至终傅明礼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夏幼幼。半晌,傅明礼叹息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现在那些紧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不正常才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她不是跟着刘成离开了吗,为什么刘成去找援兵、而她却出现在行宫里?为什么她会被那个老道士针对,还被伤成这样?
有太多的事情不合理了,傅明礼只觉得眼前有一层薄纱,只要自己轻轻一捅,就能窥见里面的真相。
“嗯……”
“怎么了?”傅明礼立刻前倾,才发现只是她无意识发出的声响。他无奈的看了她半晌,帮她把被子盖上。
夏幼幼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又是梦见倒在路边的周书郊被采花大盗给采了,又是梦见尚言被人给杀了的,等她好不容易从恶梦里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东西。
“是天黑了还是我瞎了?”夏幼幼惊恐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她挣扎着起身,立刻被一个人给按了下去。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傅明礼不悦道。
夏幼幼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握住他的手,眼泪刷了一下就流了下来:“尚言呜呜尚言……怎么办,我好像瞎了,我瞎了啊!”
“……我去问问大夫。”傅明礼转身就走。
夏幼幼怔了一下,半晌喃喃:“我他妈以为是真没开灯,所以想撒个娇而已啊……”
傅明礼很快带了大夫回来,大夫过来诊断一番后宽慰道:“公子放心,不过是牛舌草的毒还未完全过去,再过两日,令夫人就能看见光亮了。”
傅明礼道了声谢,重新握住她的手:“听到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听到了,谢谢大夫。”感谢老天,她没有瞎,否则密语阁要有唯一一个瞎子杀手了。
“天色不早了,二位先休息,若有事再叫老夫。”
“多谢先生。”傅明礼将人送到门外,折回来时看到夏幼幼正摸索着起来,他冷着脸过去将她按回床上,“能不能老实些。”
“我渴了。”夏幼幼委屈,她也不想起来,可喝水总要先坐起来吧?
“等着。”傅明礼过去倒了杯水,晾凉后扶她用完。
夏幼幼喝完水,一直火烧火燎的喉咙总算是好受了些,她双手胡乱的伸出去,在抓到傅明礼的手后才安心:“我们现在在哪里?大皇子造反失败了吗?”
“你的眼睛被牛舌草伤了,我带你来行宫附近的小镇找解药,对了,”傅明礼蹙眉,“你怎么知道大皇子造反的事?”
夏幼幼笑笑:“我们在走的路上遇到了大军,所以我让刘大哥先去找了援兵,我自己又太担心你,所以就偷偷回来找你了。”
“原来如此,”傅明礼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划过明显的心疼,嘴上却恶狠狠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么做,定要家法伺候!”
一点也不想知道家法是什么的夏幼幼哼唧一声,拉着他的手撒娇:“我也是太担心你,对了,大皇子造反成功了吗?”
“他想做皇帝,下辈子或许还有机会。”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一听就知道徐舟这是失败了,一方面她为尚言的没事高兴,一方面又开始担心周书郊,这货接了徐舟的单子,现在那个徐延没事,他难道真要去杀皇子?这皇子可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帝啊!
“在想什么?”看她脸上出现片刻失神,傅明礼忍不住问道。
“在想娇娇……”夏幼幼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一时说秃噜嘴了。
“想她做什么?“傅明礼不悦,她似乎对这个丫鬟过于上心了。
“……没想什么,”夏幼幼讪笑着玩着他的袖子,突然想起她在行宫昏倒前最后一个画面,“我昏过去时是你接住的我?”
“是。”傅明礼答道。
夏幼幼摸着他的窄袖,想了许久问:“但这衣裳不是太监才穿的么?”宁朝这地方,就算是下地干活的庄稼汉都习惯穿宽袖,只因为窄袖是祖制里的太监服。
傅明礼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为了生活。”
“……”顿时对自家老公同情起来了,尚言你辞职啊!我偷自行车养你!
他们一连在这里住了两日,夏幼幼的眼睛好起来时,刘成也赶着马车来接他们了,马车里还坐着煞是狼狈的周书郊。
夏幼幼看到他衣衫凌乱,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慌忙捂着伤口去和他坐一辆马车了,就是为了问他发生了什么。
傅明礼不太高兴她的选择,但还是自动去了前面那辆,临上车时他看了刘成一眼,淡漠道:“你该庆幸夫人没事。”
“奴才知罪!”刘成忙道,“奴才不该只留夫人一人,请督主降罪。”
“你的罪又何止这一点,为何多嘴跟夫人说徐舟谋反的事?”傅明礼冷着脸问,若不是他徒做长舌妇,阿幼也不会冒险跑回来寻他。
刘成一怔:“奴才只是跟夫人说出了点状况,但没说大皇子造反的事啊。”
傅明礼一愣,只觉一阵狂风从脑子里刮过,将积盖了许久的真相刮出一个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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