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傅明礼带着人搜宫搜了一夜, 等到天亮时已经疲惫不堪, 在将手上人马换给禁军统领后, 便转身往私宅去了。
一路上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 头一阵一阵的发疼不说, 心里还总觉得不踏实, 好像有什么不受他控制的事正在发生一般, 让他没办法安心。
“督主,怎么了?”刘成看出他的不对劲,忙给他递了一杯清茶。
傅明礼看了一眼, 蹙眉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可是还有什么事没做?”
“该交接的都已经交接了, 宫里的事都已经办妥,等二皇子再修养两日, 便能拟诏登基了, 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刘成刚说完, 就想起好像还有家事没解决, 于是小心道, “……夫人那边,您跟她谈过了吗?”
提起夏幼幼, 虽然知道她这些日子骗了自己,但傅明礼的眼神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温情:“她说要与我说实话, 会将真相全部告诉我。”
“……那就好, 督主您与夫人好好谈谈,和夫人相处这么久,奴才能看得出来夫人是个好姑娘,对您也没有坏心,您……总之就是好好说说吧。”刘成真到劝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词穷,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最后干脆闭嘴了。
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倒是被她收买的妥当。”
……那是因为看出来您不会放手好吗?刘成讪笑一声:“主要是夫人品性太好,所以奴才就想替她说说话。”
“放心,只要她肯说实话,”傅明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她是我夫人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现在点点滴滴的细节和琐碎的证据,都将她的身份指向密语阁发福蝶,只欠她的一句承认,他便既往不咎,而自己的身份,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那夫人若是不说实话呢?刘成小心的看向傅明礼,这个问题到底没有问出来。想来督主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会坦诚相见,他便不多这个嘴煞风景了吧。
马车一路行至府邸之中,傅明礼从上面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小厮:“夫人呢?”
“夫人还没有起床。”小厮答道。
傅明礼不悦的看了眼升至中空的太阳,沉声道:“所以她又没用早膳?”
小厮不敢答话,昨夜夫人就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去叫她,所以他们才没催促夫人起床用膳。当然,这个话是不必跟老爷说的。
“罢了,去备些清粥送到房里。”傅明礼知道夏幼幼先前就有这个不按时用膳的毛病,他不在时又没人管得住她,便只能让她任性了。
他一边往寝房走,一边暗暗思忖,等徐延登基之后,将傅家的案子平反了,他便带着她去南方走走,好好的给她改改这个毛病。
心里是想着纠正她的习惯,真到门口去开门时,手上还是放轻了力道,推开门时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傅明礼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道:“阿幼,起床了。”
被子里没有反应,他叹了声气,坐到床边道:“昨夜是不是又熬夜了,当心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起来用点东西再睡……”说着便去掀被子,等看到里面的枕头后猛地一僵。
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他冷着脸快步走到外边,忍着怒气道:“夫人呢?!”
正在院中打扫的小丫鬟忙道:“夫、夫人在房间里休息啊。”
看着一无所知的下人,傅明礼的怒气瞬间升腾,他让她留下等自己回来,她便是这么等着的?
“督主,可是要派人去找?”意识到不对的刘成急忙跟过来。
“不必,”傅明礼眼眸翻腾起黑色的怒浪,“都下去吧。”
“督主……”刘成迟疑的看着他。
傅明礼顿了一下,转身就往寝房去了。
另一边的客栈里,周书郊谨慎的看着夏幼幼,似乎很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但傅明礼是杀你师父的嫌疑人,你还回去做什么?难道你想睁只眼闭只眼的接着跟他过?”周书郊不高兴道。
“……你觉得可能吗?”师父于她而言就像是生父一般,如果傅明礼真的是杀她师父的凶手,她或许永远狠不下心来对他动手,但也绝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那你现在回去做什么?”周书郊皱眉。
夏幼幼垂眸:“留在他身边,才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才能避开他去司礼监调查。”
“那、那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去?你确定你能装得下去吗?”周书郊怀疑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自己单独住在小院还好,大不了少跟这群太监接触就是,可夏幼幼不行,那是要跟傅明礼睡一张床的。
和一个太监睡一张床……周书郊抖了抖,坚决道:“不成,你就留在客栈吧,大不了我多监视他,等什么时候他不在宫里了,我们就进宫去查。”
“走吧,回去。“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周书郊还想再劝,结果看到她眼底泛着的泪花花后还是忍了下来。
“走吧走吧,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如果忍不了了咱们就先从他府里出来,听到没?”周书郊不放心的嘱咐。
直到夏幼幼反复的答应了他,他才去外头找了辆马车,二人坐着马车一路朝城外去了。
临时租的马车又破又旧,轮子还不稳当,吱吱呀呀的赶到家里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夏日的晌午又闷又热,太阳晒到皮上阵阵的发疼,仅仅是从马车上到府内这一段短短的路,夏幼幼露在外头的额头、脖颈就蒙上了一层红色。
进院门口时刚好遇到一队人马出去,看到她后先是一愣,接着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夏幼幼一愣,接着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径直的看向主院,平静的问:“尚言呢?”
“在寝房等着夫人呢。”
夏幼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书郊:“你回去吧,辛苦了。”
周书郊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再三确认她不需要帮忙后,只得叹了声气先走了。等周书郊一离开,夏幼幼便朝着寝房去了。
走到主院门口时,刘成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后愣了一瞬,忙走过去低声道:“夫人,你做什么去了?”
“出去有点事,怎么了?”夏幼幼看向他,注意力总忍不住往他光秃秃的下巴上看去,她只得低下头,免得被刘成看到她异样的神色。
刘成咳了一声,道:“夫人,老爷好像以为你离开了,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你赶紧过去劝劝吧。”
“……我为什么要走?”夏幼幼看向刘成的眼睛,顿了一下才想起,“哦,他已经发现我不是柳茵茵了,以为我身份暴露就逃了是吗?”
“夫人,你眼睛怎么了?”刘成怔怔的看着她。
夏幼幼这才想起自己的眼睛还是红的,她抿了抿唇,面对刘成关怀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因为老爷昨日跟你说了什么?”刘成疑问,见她没有反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若老爷真说了什么惹你伤心的话,夫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或许只是一时惊慌,要知道奴才在发现夫人不是柳茵茵时也是极为震惊。”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夏幼幼勉强笑笑,抬脚朝寝房走去。
刘成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喃喃道:“奇怪……”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奇怪。
仅仅是院门口到房间的这一小段距离,夏幼幼足足走了有十分钟,等到门口伸手去推门时,手却猛地停在了门上。
他是个太监。
他娶你极大的可能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你“柳茵茵”的身份。
他是杀你师父的嫌疑人。
夏幼幼的手指轻轻颤抖一瞬,这才惊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气,她抿了抿唇,就连住了许久的房子她都没勇气推开,在她想要将推门的手收回来时——
“你在门口不进来是要做什么?”
傅明礼的声音冷冷的传出来,夏幼幼一怔,随后竟笑了出来。她走过来时虽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可发出的声音一般人也是听不出的,所以他这是不打算装下去了么?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终于狠下心去推房门,与此同时房门应声而开,她的手落空惯性向前,最后停留在傅明礼的胸口上。
二人俱是一愣。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先前发现她不见时的怒气只是所有人的错觉,只是他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后便皱眉不悦道:“怎么哭了?”
自昨夜经历一场内心巨变后,这是他在面对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单是听他这一句,夏幼幼呼吸都疼了,若不是自己的指甲拼命嵌进手心,可能就此掉下眼泪来。
“无事,或许是有些过敏了。”夏幼幼垂眸。
傅明礼的脸色冷了一分:“过敏会只是眼睛肿?”
“……嗯。”
傅明礼的手缓缓握成拳,向后侧了一步,给她让出进屋发空隙,夏幼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擦着他的身子走了进去。
傅明礼眼眸发暗,虽然知道她或许是因为身份泄露的事伤心,他也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他喜欢她这样连哭都要瞒着自己的样子。
二人进屋相对而坐,半晌,傅明礼打破沉默:“我以为你走了。”
夏幼幼愣了一下,对视上他的眼睛不到一秒钟就别开了脸:“所以呢,你找我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傅明礼垂眸:“若你是柳茵茵,不管你逃到什么地方去,我都能用柳家一条线将你找出来,可你不是,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能确定,这样的你走了,我能去哪找。”
“所以你就放弃不找了?”夏幼幼盯着脚尖认真的看,仿佛能给看出一朵花来。
傅明礼轻轻勾起嘴角:“对,不找了,还是等着比较方便。”
“……?”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方才你没回来时我便在想,你会多久之后才肯回来。”
“你设想的时间是多久?”夏幼幼手指都在发颤。
傅明礼笑笑:“没有想到,人生不过百余年,能等的时间实在有限。”
“……”他是个太监,他可能杀了你师父,他是个太监,是天下第一奸宦,他是天生带着面具生活的人,不能信他的话。
寝房里又再次陷入沉默,傅明礼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终于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夏幼幼的手如闪电一般缩了回来,只留傅明礼的手指僵在空中。
夏幼幼讪笑一声,低下头假装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等这么久,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会儿,忘记跟家里人说了罢了。”
傅明礼静静看了她许久,最后收回手,没有拆穿她过于明显的假话:“你说过,等我回来,会告诉我真相。”
“……嗯。”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夏幼幼口舌发干,正要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一杯晾好的温水,她再次一怔。
傅明礼给了水后就将手收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哪来这么多耐心对一个小姑娘:“喝吧,你回来前晾的,应该刚刚好。”
“水都晾得温度刚好,还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夏幼幼忍不住短短的笑了一声,不知为何,能觉察出他的虚伪,好像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傅明礼见她肯笑了,便也跟着笑了笑,并未解释这杯水之前他已经倒掉了多少,只是为了不让她回来后因为渴跑去喝凉水。
他定定的看着她:“在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的,这些日子你应该也已经猜出来了,我并非真正的……”
“还是我先说吧。”夏幼幼笑笑,她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会想到彻底摊牌,不行,她还没准备好,在查出师父的死之前,她还不能离开这里,这段时间她宁愿面对一个假程宴,也不想要一个真太监。
“嗯。”傅明礼答应了,反正在他看来,今日无论谁先开口,这件事总是要彻底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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