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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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安心。”闷闷的声音从被底传出来,一副不欲理人的样子。

傅姨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听着门开了又合的声音,鹤葶苈猛地掀了被子,光着脚跑下床。把睡前一股脑儿都扔进了炕底碳灰里的东西都用手再给刨出来,细心地吹去上面的灰土。

藕粉色的荷包在火炕的坑里打了个滚,灰秃秃像只大耗子。鹤葶苈被上面的灰呛得咳,一边咳,另一边却又想笑。

她用手拍了拍荷包,小声嘟囔了句,“嘁,大呆瓜。”

这一天过的真是又惊险又刺激,鹤葶苈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粟米笑嘻嘻地跑过给她施了一礼,“贺喜姑娘觅得如意郎君。”

“罚你!”鹤葶苈绷着脸,抬手就欲打她。可下一刻就两人就又窝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从粟米的口中,她断断续续也能把昨个下午的事给描了一个大概出来。

老夫人颇有诚意,在府中留到了快用晚膳才走,期间和云天候相谈甚欢。侯夫人也在场,只是紧着脸,没说几句话。

云天候对这门亲事分外受宠若惊,问了几次的为何。

老夫人笑着答,语焉不详,“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我的孙儿小时过得便不顺,长大了要是还在这事上违了他的心意,他也是太委屈了些。”

话说的虽是含糊不清,鹤葶苈也能领略个大统。是江聘求着老夫人来提亲的,这是他的心意。

要不然,凭他的身份,宰相府的嫡出姑娘也是娶的得的,怎么会来提她。还是由老夫人亲自来的,实在是给足了面子和底气。

她这样受到重视,以后嫁到将军府去,也不会受到什么为难。

二姑娘很高兴地攥紧了帕子,小声问着粟米还有什么消息。这心情大起大落的,实在是让她难过坏了。

粟米蹙蹙眉,还真又想起来了条。

“老夫人好像还说了句,说她家孙儿虽然性子顽劣不堪,但心地是好的。不为非,不作歹,只是有些叛逆罢了。等了结亲,收收性子,定也会有一番作为。”

老夫人这话说的极为委婉了,变着相往江聘的脸上贴了不少的金。可听到鹤葶苈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歪着头仔细沉思了会,抬头看向粟米,“没听错?”

粟米愣了下,摇摇头。

这就不对味儿了。怎么会是顽劣的人,明明看起来极为文雅,俊逸不凡。

鹤葶苈回想着那日樱花树下江聘为她捡琴谱时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眸子温和的像洗笔池的湖水,笑容干净清亮。

老夫人怎么这么贬低自己的孙儿。二姑娘皱皱眉,为未来的夫君打抱不平。

江大公子明明是个挺好的人啊。

只能说啊,二姑娘长在深闺心眼浅,江小爷他浪迹街头太能演。

鲜花插在牛粪上。猪拱了白菜。

鲜花是朵好鲜花。这猪…就一言难尽了。

筹备婚事的过程繁琐又复杂,劳心劳力。鹤葶苈虽然不用操心着嫁妆的事儿,但针线还是要做的。

小到一方帕子,一个荷包。大到一床被褥,一扇屏风。都要好好地缝,细细地绣。要不然是要丢人的。

这大半年的女红做下来,鹤葶苈只要看着那根细细的银针,脑仁儿瞬间从里痛到外。

还好侯夫人还算安分,除了鹤望兰有时候跑过来,酸溜溜地说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儿,其他也都算是挺好。她说便说呗,反正没人理她,她待不了多久,就又自己灰溜溜地跑掉。

鹤葶苈和傅姨娘倒也挺省心。

其实侯夫人不是安分,她是不屑。她对这事确实感到不满,那也是因为鹤葶苈的好运气实在是让她嫉妒。

她就希望她嫁一个傅时琇那样的,最好带着几车嫁妆凄凄惨惨地离了京再也别回来。谁能想到她能高攀了将军府。真是野鸡跃上枝头成了凤凰。

这话儿哟,酸溜溜。酸死个人儿。

侯夫人可从没因为觉得鹤葶苈嫁给江聘是夺了她女儿的好姻缘。江聘,不就是个浪荡纨绔的贵家公子。仗着他爹他姨母,不学无术,一大把年纪了还一无所成。她可看不上。

她家女儿要嫁就要嫁最好的。比如太子。

是,您家姑娘不是野鸡。您不高攀。

这话也就是现在这时候她在心里说说。等后来江聘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而归时,侯夫人这肠子哟,悔得青蓝青蓝的,隐隐约约都冒着绿光。

不过啊,这是后话了。

江聘这期间也来过几次,他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借着拜访云天候的名头进来了,就只能钻墙角的狗洞。

可从狗洞里钻进来哪还能脏兮兮地去见二姑娘。他就只能躲在大石头的后面,偷偷地瞄两眼偶尔路过的心上人。

那个长的一脸喜气的小厮就成了他的专属小信鸽,二钱银子就能送一件东西。轻重不计,速度还极快。江小爷十分地信赖他。

有时是一根从街边小摊那儿淘来的桃木簪,有时是只价值不菲的珍珠耳坠,有时是个精巧甜蜜的小糖人。花样繁多,样样都极讨女孩子的喜欢。

鹤葶苈在屋子里看着那装了一个小篓子的各种小物件,心里甜滋滋,却也愈发纳闷。

江大公子面善心细,风度不凡。江老夫人为什么就非要说她孙儿顽劣呢。

这个谜底,在她成亲的三天前,被揭开了一半。

以一种鹤葶苈做了多少的梦都没料到的方式。一种…吓死个人的方式。

那一天,她带着粟米和一群家丁上街去。在侯府长了十几年,这还是二姑娘头一次自己出门。这心情的激动就不用提了。

云天候心疼她要嫁人,到了个陌生的地方,怕她不适应。就特意准了她出去玩一天,当然,得在有人陪伴的情况下。

出个门都要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一群人,这阵势,肯定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啊。有眼色的人都顾着那群家丁腰间的长刀,往旁边退着走远了。

但人有眼色。马可没有。

虽然和普通人逛街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但二姑娘还是高兴的。当人群躁动不安地惊呼着拥挤大喊“惊马了!”的时候,她正认真地在胭脂铺子前挑胭脂。一点都没留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府中家丁众多,可见着这情景也全都懵住了。傻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粟米急了,她拉着鹤葶苈慌忙地想往后跑,可人哪能塞得过马?等鹤葶苈反应过来大事不妙的时候,那匹高头大马已是跑到了她跟前三步远的地方。

铺子的老板扔了摊子就跑了,周围全是她府中那群不中用的家丁,还有一脸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挡在她面前的粟米。

鹤葶苈心头猛地一跳,看着愈来愈近的马头,绝望地闭上眼。

我这辈子就出了这么一趟门儿…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

她以为她会摔倒,会被马踏过去,甚至会死。但是,死一般的寂静后,她等来的只有狂风后一声绝望的惊叫,还有一声几欲撕破天际的哀鸣。

…马的。

等她再睁眼时,江聘正在她眼前,蹲着。

那匹发了狂的马要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疼得眼珠翻白。旁边是跟带着血的棍子,江聘的手中握着马的一只后腿。软趴趴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当时鹤葶苈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

江聘,掰折了一只受惊了的高头大马的腿。

她几日后的夫君,掰折了一只,马腿?!

不是温润如玉的吗?

她好像明白江老夫人那天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性子顽劣。嗯…顽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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