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衣忽然扯了个笑容,“我是开玩笑的,真让我死我也舍不得,我现在心情平复好了,我不困了,我有些饿了,你放开我吧。”
鄂尔多看着镜子,试探的开口问:“你觉得我如何?”
胜衣笑着说道:“当然很好。”
鄂尔多低下头看她,“如果你做出什么事,我也跟你一起死。”
鄂尔多的话让胜衣心里很是触动,可这也无法填补她内心的痛苦,“我饿了。”
鄂尔多慢慢松开她,胜衣擦了擦脸,披着头发起身开门,“小鸟,我饿了,拿两副碗筷。”
小鸟看她眼红红的,想开口说话,胜衣对她笑了笑,“去吧。”
待小鸟走后,胜衣转过身,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和嘉坐在她身边,听闻她晕过去了特地来看她。
“我怎么回事?”和嘉握着她的手,“你昨日晕过去了,御医说是你气血亏虚,让你好好休息,都怪我还拉着你出去玩。”
胜衣握着她的手,“怎会?我昨日没好好吃饭,所以才晕过去了。”
和嘉有些生气,“你如今这么瘦,还不多吃些。”
她左右看着胜衣的眼,斟酌再叁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她:“胜衣,我前些日去父皇宫中,在他桌上见到一道早已拟好的圣旨,是给你和鄂尔多拟的婚旨,可…..婚期却没填,我昨日再去,那道圣旨我如何找都找不到,李公公偷偷告诉我,那圣旨已经在鄂尔多手里了…..”
胜衣垂着头,“意思就是,父皇将我单方面许给鄂尔多了,只要他随时想要,那填上时辰即可,是么?”和嘉点点头,胜衣扯了一个笑容,“没事,鄂尔多是正一品大臣,嫁给他也不亏。”
和嘉担忧的看着她,胜衣拍拍她的手,“你最近有许多要忙的吧?父皇一直挂念你,你快些去吧,不用管我,我起来吃点饭。”和嘉点点头,“我给你送了些补品,已经和你身边的秋雨说好了,你待会记得吃。”
胜衣笑着点点头,待她走后,面上的笑容瞬间掉下。
为何笑起来这么累,她连笑都不想笑,直接穿着里衣开门,“小鸟,我要洗漱。”
小鸟进来伺候她洗漱完,正要给她穿衣扎髻,胜衣却制止了,“将和嘉的补品端上来吧。”
小鸟点点头,胜衣披散着头发,穿着里衣坐在桌前,小鸟不仅给她端来了补品,还有膳。
可她如今一点胃口都没,喝了几口补品便让撤下了,小鸟看着她,“公主,您如今如此瘦削,还不好好吃饭。”胜衣摆摆手,“晚上再吃,下去吧。”
说罢便神色恹恹的,侧着头趴在桌上。
为何我这么想哭,为何感觉内心如此悲痛?
眼中不由自主的流泪,这是我唯一的发泄方式…..要不…..我就这样静静的把生命耗尽吧。
活的如此痛苦,如此折磨……
为何要把我生下来…..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吐了那么多血,昏迷了那么久,我的亲生母亲连一丝一毫的心疼都没有…..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我的心里好酸好痛苦。
我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
…..
这些时日,胜衣总穿着里衣,不梳发髻的趴在桌子上,和嘉和皇后来看她,她依旧披着长发趴在桌子上,也不起身行礼,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如今她连装的力气都没了。
和嘉以为她是因那道圣旨,因为她能看出胜衣心气很高,不愿就这样被皇上当物品一样指了去。
而皇后知道她是为何,也只得低低叹口气,皇后甚至觉得,自己告诉她是错的,她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鄂尔多在的时候会强硬的看着她多吃些饭,然后和她聊聊天,胜衣也会回答,只是总说着说着,就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眼睛哭的红红的,长长的睫毛总是挂着水珠,鄂尔多蹩着眉看着她,他的心如被绞碎一般痛。
“母后来看我没有?”鄂尔多给她擦泪的手一顿。
他不知说什么好,胜衣也明白了。
“呵呵…..又不爱我,为何要把我生下来。”
鄂尔多认真的看着她:“你想见沉贵妃吗?”
胜衣垂着眸摇摇头,“我不想,我只是想死在她面前,让她做一辈子噩梦。”
胜衣的眼尾哭的红红的,鄂尔多看了心疼,忍不住说她:“你的眼睛都哭成这样了…..你还哭。”
胜衣垂着眸回答:“因为我很累啊…..我要死在外面吗?谁会给我收尸体,我是公主,我自戕的话,皇上一定会把我的尸体扔乱葬岗的,我怎么、我怎么死也不能体面?”
鄂尔多忍不住哭着说道:“你都瘦成这样了,你还不好好吃饭…..”
胜衣依旧低低说着:“因为让我活着完全是在害我。”
鄂尔多垂眸看着她无神的瞳孔,“御医给你开的药,看来一点用也没有。”
胜衣流着泪,“因为我没有生病。”
胜衣撑着头,“你父母是如何的人?”
鄂尔多垂眸回想着,“我母亲温柔聪慧,我父亲刚毅正直,我小的时候特别幸福。”
胜衣扯了个笑:“鄂尔多,我好羡慕你….出身贵族,刚进宫就是五品官,19岁就已经坐上正一品,父母又如此爱你,宰相还给你兜底。”
她忍不住惨笑一声,“我,我问你这个干什么?简直是自取其辱,我有些嫉妒你了。”
对面的人垂下眸,“…..对不起。”
胜衣抱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神呆滞又空洞。
“我有些想回雷府了,早上在厨房拿个馒头吃,吃完去洗衣服,中午厨子给我一碗米粥,运气好陪婷婷出去玩,运气差打扫屋子洗衣服,但是晚上可以吃好吃的。”
“…..我想回到在雷府的时候,就算雷夫人打我,我也想回去了,那时没有这么痛苦。”
“看来人还是要知足,早知道…..我就不费劲心思攀附你了,或者你当时就应该把我杀了,因为在厨房时你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鄂尔多蹩着眉,“胜衣…..我有时候已分不清,究竟如何才能让你更好过了。”
“小的时候,我曾见过婷婷的织布娃娃,好像是五文钱,我想要,可是我没有,我现在回想起,那娃娃眼神呆滞,缝上的笑容特别假,婷婷玩腻了,把那个娃娃给我,可是我当时嫌那是她玩过的,把那娃娃扔了。”
“但是我后来穿了好多件她不要的衣服,她不要的首饰,我已经不会再嫌弃了,我还会开心,庆幸这件衣服好看,别人不要的东西就扔给我,我就是如此贱命的人。”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越来越严重,整日嗜睡不想出门,无声流泪。
那些饭减了膳量,可每次还是虚虚吃几口,甚至连吃着饭也会呆滞流泪。
眼泪落到粥里,咸咸的,她仿佛置若未闻一般。
她后来更是直接装睡不吃,和嘉有一次来看她,发现她竟哭出了血。
于是连忙将此事告知了皇上,沉贵妃和皇上才来看她,她依旧趴在桌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皇上便命御医去诊治,御医早就给她开过药,可是喝了也没用。
“积郁成疾,这是心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和妍胜衣公主染了郁疾,命不久矣。
鄂尔多刚一推开门,就见她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如今露出的手腕细弱无比,甚至细的连骨骼清晰可见。
皇上派了几个宫女嬷嬷在一旁随身照顾她,说是照顾,其实是监管,怕她自戕,每日强硬给她喂饭喂药吊命。
鄂尔多也只能站在她面前看着,却不能走上前去。
他已经好多日没有好好看过她的脸了。
想着那日她的模样,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事,他怀疑过药而那些药的证据已被毁了干净,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看她的样子,他甚至也觉得死了才会让她解脱。
他的心里也慢慢接受了她马上要死这个事实,甚至已经连合葬棺材都打好了。
待她哪日油尽灯枯,便求皇上将她还给自己,与她一同做地府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