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16（1 / 2）

商夏按照姨妈家对面的邻居告诉她的信息, 先找到了那个亲眼看见狗狗被抱走的男生。

那男生刚上高中的样子, 唇边有着一圈毛茸茸的绒毛, 留着小平头, 看到商夏立即眼前一亮。

听到商夏问他话, 他忙不迭地回答道：“没错没错, 就是我。我是亲眼看见五单元六栋的那个阿姨把球球抱走了。秦阿姨每天早晚都会在小区里、有时候去小区外面遛狗的, 我们都认识她，也认识球球。”

“当时那个阿姨要把狗狗抱走，我还上去拦了一下, 她翻我一个白眼，让我别多管闲事。然后不等我叫人，她就直接把狗狗给抱走了。”

他说着摸了摸脑袋, 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没有能帮秦阿姨把她给拦住。不过我认得出她，也能随时去帮忙对质。她是今年十月份的时候嫁到我们小区里来的, 据说人特别泼辣, 她住进去以后跟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吵过架, 小区里认识她的人都不大喜欢她。”

这个名叫罗阳的男生当时看见狗狗被抱走了, 他当时能够站出来阻止已经很好了。

否则小区里没有物业没有监控, 狗狗走出门丢了就是丢了，想找都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商夏温和地对他笑着摇头：“谢谢你了, 罗阳。”

小男生看她似乎要告别的样子，连忙又说道：“这都过去有段时间了啊？你们还在找狗狗吗？年底的时候狗狗刚丢, 你姨妈也找过我, 我带她去确认过就是那个姓何的阿姨。但是她不肯承认，那时候还将找上门去的人全都骂了一顿，哦对何阿姨还骂你姨妈了呢，骂得可难听了……”

“嗯，我知道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姨妈和我都觉得你帮了大忙，谢谢。”

罗阳慌忙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商夏被他带着往五单元那边走。

她今天来姨妈家之前就跟父母说好了，会留在姨妈家里吃午饭，晚饭或许也在这里吃了。

两个大人今天要走的亲戚也不少，可能晚上也会在亲戚家里吃饭的。

因此商夏的时间倒也不算太紧。

y城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老城，很多大城市特有的那些东西这里都还没有，相对的，这样的小城市里人情味儿也比较浓。

尤其是想商夏姨妈家这样的老小区，里面很多人都是住了几十年的，小区里的人全都认识。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过年过节的时候这些人在小区里也会到处走动走动，送点儿年礼，或者是自己家独家秘方整治出来的吃食。

现在是大年初二的上午，小区里不仅每个单元门口都铺着一地的红色纸屑，还有燃放过的烟花、以及来来往往的人。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见了面第一句话都是新年好。

商夏目睹了不远处一个阿姨被拉着聊得走不开以后，她很明智地跟罗阳一起绕过了人多的地方，很快到了五单元六栋。据说那个何柳新就住在这栋楼的二层。

商夏看着那一地的大红色纸屑皱了皱眉——

她很快就要回建安，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着。

商夏想让罗阳先离开。

万一一会儿闹起来，他好歹是这个小区里的住户，真的被何柳新骂一顿的话，她是无所谓的，可罗阳、还有罗阳的父母，以后在小区里跟何柳新见面会有些尴尬。

罗阳却不肯走。高中的男生嘛，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曾经隐约听说过y城一中商夏的事情，后来她出了少管所，没多久吴爱华的案子就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不相干的人，看看热闹回头有了更大的热闹看，很容易就忘了的。

可这个小区不一样。

因为商夏的亲姨妈秦丽君住在这里。

而且她的女儿宋兰溪因为当年的事情没了，是邻居们全都知道的事情，小区里那些爷爷奶奶还有大姐们说起吴爱华就会提到商夏，然后就难免提起宋兰溪。

总是会替秦丽君觉得难受。

她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再生，就算吴爱华最后罪有应得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家独生女儿还是回不来了啊。

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因此商夏的事情在这个小区里时不时就会被拿出来说一说——

每当看到秦丽君的时候。

那些聚在一起聊天的三姑六婆们就会摇着头叹着气说起商夏在少管所呆了五年，人生最好的一段时间都给耽误了，宋家唯一的女儿没了……

结果吴爱华也就去坐十几年牢，十几年都不一定有。

罗阳当然也知道，商夏一找来说是替姨妈问问球球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就是之前将吴爱华绳之于法的那个女孩。

现在在学校里，他们年轻一代当中，大家说起商夏都满是敬佩，觉得她简直是武侠片里一样的人物。

有句话怎么说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遭受冤屈进了少管所里那么久的时间，商夏都坚持着没有放弃，出来到底还是凭着自己将犯罪份子给送进了监狱里。

还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美好、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小男生们最容易被这种故事打动，而且还会自动自发地给这个故事美化一下，变成他们最喜欢的模式。

因此罗阳看见了商夏本人，特别激动，只是他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高中生了，不能表现得太挫，一直在极力控制。

现在听见商夏说让他走，他当然不肯答应，就差拍胸脯了：“商夏姐姐你放心，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站出来指认她。那天我就是看见她把狗狗给抱走了，她也看见我了。后来我跟着秦阿姨一起来的时候，她翻我白眼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认得出来我。”

商夏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她承认了是自己抱走了狗狗？”

罗阳点头：“当时她骂得很难听，专门揭人伤疤，秦阿姨让她给说得心里太难受了，在这儿待不下去，转头就回家去了。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我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

“先上楼去看看，说不定他们不在家。”

大年初二一般都去走亲戚了，何柳新如果不在家，商夏不可能大过年的因为这种事去找她的家人。

两个人就是站在五单元六栋楼前面站了一会儿而已，要上楼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楼梯道里传来“砰”地一声震天响，然后就是老太太的哭声和女人刺耳的咒骂声。

巧了，传出声音来的正是二楼。

这样的老小区，楼梯道都特别狭窄，而且还很陡，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光线都很不好，偏偏声控灯泡也不够亮，有的还是坏的压根不亮了。

一般家里有小孩子的都会千叮咛万嘱咐家里孩子千万不能在楼梯道里打闹玩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

可是现在听着动静，二楼分明是在楼梯道里动起手来了。

商夏和罗阳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说楼里的其他住户了。

原本住在这老小区里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隔音不行，谁家打骂孩子打碎碗碟离得近一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过年的大家都想着新的一年要图个吉利，一般讲究一点的人家年尾年初连丧气话都不许说出口的。

二楼那样又哭又闹的，立即就有人满心不乐意地开门下楼去劝了。

眼看楼上楼下的老邻居、还有四楼五楼、恰巧过来拜新年的亲戚们都出来往二楼去了，商夏和罗阳也进了单元门，几步走到上面去。

一个驼着背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穿着厚厚的深蓝色棉袄，正坐在楼梯道里抹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用唱戏一样的长腔反复念叨：

“上辈子做了孽了啊，这辈子老天爷叫儿子找了个这样的儿媳妇来磋磨我……大过年的天天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还被人给赶出来了……老头子你怎么就两腿一蹬撇下我去了啊，咋就没有带我一起走啊！”

二楼的防盗门和里面的木门都打开着，客厅里还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

一个烫着小卷儿穿着皮衣的女人倚在门里面，涂得鲜红的嘴唇一撇：“老太太，你要好好过日子就好好过，不愿意过呢，你就出去，爱在哪儿过在哪儿过！这大过年的你这又哭又闹的恶心谁？你是巴不得你儿子家被你哭得一整年都倒霉，最好全家死光，你就高兴了是吧？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当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