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惫里,我望见一道人影,从庙门口走了进来。
——竟是一道,极鲜艳的大红色。
红得我这久处黑夜的眼眸,隐隐有些刺痛。
红得我那枯死已久的心魂,狠狠一阵恍惚。
……我一度以为,鬼也会发梦呢。
借着石像的俯视,我渐渐看清了那大红的模样。
刹那间,凝住了万缕千丝的风雨。
她……
好美啊。
明明那大红的衣裳湿了雨,又染了尘埃……
明明那青春的眉眼沾了劳碌,又惹了霜华……
可唇角那一抹天然的笑意,衬着她一身倾城绝色,那么的璀璨,那么的炽热……
那么的,自由。
愣着愣着,我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来到了石像脚下。
我才开始好奇,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为什么会孑然一身,出现在深山破庙里。
然后,我便看她的手摸到腰间,摘下一串玉石锒铛的吊坠儿来。
吊坠的那一端,是一枚雪白描红的蚌壳。
我感到那枚蚌壳里,藏着一缕缕沉睡的魂息。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三魂七魄。
接着,我看到她用掌心含着那枚蚌壳,那副深情,犹如在紧拥她的至爱。
她抬起头,青丝被雨丝浇润了几缕。只见这破庙四处漏瓦,找不出一处是干燥的。
——唯独在我这石像的脚下,有那么一块不大不小的空缺,还不曾被雨淋湿。
她找见这一处,便托着那枚蚌壳,轻轻放置在石像空缺处,又垫了一层柔软的干草。
这样……那女人的魂魄,便不会被风雨惊扰了。
而她自己,则在石像的角落坐下来,守着那蚌壳里的魂魄,安安静静地淋着雨。
闭了会儿眼睛,她却又睁开了,对着那蚌壳撒娇:“夫人,我睡不着。”
她一个大活人哪里知道,蚌壳里的魂魄早不知昏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听得见她的说话。
可她却笑笑,自顾自说:“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
她仰头张望破瓦里的夜空,喃喃道:“睡不着,我给你背四书五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