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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体育课的一次跳箱练习中,方茴的脚崴了。
她那个时候特别地瘦,因为长时间在宿舍窝着不运动的结果,身上唯一的一点肉都是软软的那种,没有肌肉。对于跳箱这种手腿并用的动作,她根本做不到像薛珊、刘云薇一样的轻松潇洒。勉强做了几次练习之后,在正式跳箱的时候,她的一只胳膊没撑住身体,磕绊地摔了下去,左脚先着的地,随即就惊呼了一声歪在地上。等李琦她们跑过去扶起她,再看左脚踝,已经肿得像桃一般大了。
几个女孩子咋咋呼呼地把方茴送到了校医院,大夫简单看了看,拍了片子见没骨折,就仅仅给她开了点药。李琦帮她取了药,惊讶地说:“咱们学校还有扶他林?真想不到!我以为只有红药水、紫药水呢!你没看平时感冒开的那些药,没一个好使的!”
“药再好也是药,不得病是最好的了。”方茴扶着墙勉强站起来说。
李琦搀着她的胳膊说:“你脚肿得这么厉害还能上课么?咱们宿舍在4楼,你每天怎么上下楼呀?要不给陈寻发个短信,让他把你送回家吧。”
方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用,今天都礼拜三了,再熬两天就周末了。到时候,我让我妈来接我一趟就行。陈寻他们器乐社和校学生会在一起筹办新生卡拉ok大赛呢,最近挺忙的。”
“哦。”李琦没说什么,她也不忍心跟方茴多说什么了。其实昨天刘云薇回来告诉她了,在小餐厅看见陈寻、沈晓棠一起和一帮器乐社的人吃饭,喧哗的声音在包厢外都听见了。那边歌舞升平,这边零落颓败,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陈寻是直到礼拜五才知道方茴脚崴了的,前几天没顾上和她联系,周五想问问她一起回家不,却怎么也打不通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下午他下课后,给方茴宿舍打了个电话,是李琦接的,听到他的声音语气就冷淡了下来。
“方茴刚下楼。”
“哦,那我去楼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会儿。”李琦轻哼了一声说。
“怎么了?”陈寻觉得她话里有话。
“她礼拜三上体育课把脚给崴了,得扶着楼梯一点点地下。怎么,你都不知道啊?”
“先……先这样,我找她去,谢谢你啊!拜拜!”陈寻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一下,连忙挂了电话。
陈寻跑到方茴的宿舍楼下时,方茴正好从大门口出来,略宽松的深绿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点晃悠,衣服外面的脸和手有些苍白得过分。因为没有扶手可扶,楼门前的三四个楼梯让她有点为难,她笨拙地把书包挎在胸前,看样子是想一步步跳下来。
陈寻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坠痛了一下,他紧走两步,一把扶住方茴说:“慢点!”
方茴抬起头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随后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着头,小心保持着与陈寻之间的距离,撑着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怎么弄的?干吗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送你?”陈寻蹲下来,撩起她的裤腿看着说。
方茴急忙往后退,衣料从陈寻手中挣脱,两人中间只剩下了冰冷的空气。
“体育课跳箱,摔了一下。我妈的司机一会儿来接我,刚才打了电话,这就到。不用麻烦你了。”
陈寻收回了手,站起来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打了一次电话……你没接。”方茴抿着嘴唇说。
陈寻想起来了,那天他陪沈晓棠去买话剧团的道具,他感觉到了裤兜的手机震动,看到是方茴的名字就没有接,而后等他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看着方茴现在的样子,再想想那天的电话,陈寻心里就好像被什么狠狠拧了一把,格外难受起来。
他皱着眉说:“后来怎么就关机了?”
“没电了……”
“充电啊!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电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烦别人。”方茴淡淡地说。
陈寻觉得心里的拧痛感更强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却侧过身子躲开了。
“车来了,我先走了,再见。”方茴背起包说。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那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嗯。”
方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她侧过头说:“其实,那天你也可以给我宿舍打电话的……”
她说完就往前走了,司机出来接过了她的包,替她打开车门又关上,银白色的轿车绝尘而去,陈寻站在后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陈寻自己回了家,他背着吉他,拎着包,像一个流浪者一样。他跟我说他当时的心就像在流浪,更准确地说是在流放,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说他以前很喜欢那种仿佛在天上飞一般的自由,而且他从不担心会迷失,因为他知道,方茴一定会在地面上等着他回来。只要想到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守着自己,无论飞得多高就都不会害怕。可是后来他觉得自己飞得太远了,远离了那个人的视线会有种畅快的解脱感,但是之后却很迷茫,他找不到陆地在哪里,因而不知道飞行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陈寻说,他对方茴的感情,从那时候起就说不清楚了。
陈寻接着问我一直听他说这些情啊爱啊会不会觉得特蛋逼,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其实我们都明白,也就在那个年纪,我们能单纯地去想那些情与爱,长大之后,我们只能在这里对着抽中南海。
后来陈寻在永安里的地下通道里停了下来,有一个长头发的艺术家似的青年在那里抱着吉他嚎,那动静让他的耳朵很难受,偏偏艺术家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陈寻被他一看,立时激起了斗志,对着艺术家就坐了下来,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三五块钱,也弹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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