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见到玉叶小小一个人竟要去搬那么大的红木椅子,林若素忙踩着一地瓜子壳步步嘎吱地走了过去:“你进屋去照看我儿子吧,这个我自己来。”
她实在搞不明白这里的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仿佛做奴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那个儿子话都没会说呢,就被称为“小主子”都说了这孩子和宋星楼无关了好不好。偏偏孩子的名字她到现在都没有想好,所以只好老是用“我儿子”来指代。撇开这题外话不谈,单说这搬椅子的事,玉叶也就那么点儿个子,被她视为主子的自己不过随便地这么一说,让她搬了椅子过来,她就真拿自己的小身板去与那四宽高稳的红木雕花单椅较真。妹妹,你注重主观能动性的同时也要考虑客观事实条件的好不好?唉,真是何苦来哉呢。
林若素一边在内心批判封建纲常的毒瘤害人不浅,一边双手架起椅子两边的扶手,耸肩双臂一起用力,想搬动那椅子。
“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搬得动这把椅子吧。”宋星楼讥诮地道。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走进了外厅,而他的手正按住林若素削瘦的肩膀。而直到这些动作完成了,他才神色一变,肃然惊觉,帘收手,就势坐在了那把丝毫未动的红木雕漓椅子上,又变回了那个似笑非笑、心无点尘间粉黛无颜色的瑞王爷。
“这椅子的木材是上百年的红木,均只取背阳一面的木块,木紧材重,便是平日打扫也要两个粗使婆子一起用力才搬得动,你”他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林若素,这才重重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宋星楼的这番话,原就是要激怒林若素。只因为方才他竟然做了自己意识之外的事情。平日里他虽和林若素嬉闹惯了,却不曾有像今天这样的心思没起,动作先到的情况。要是他是拓落狂狷,游戏人间倒也罢了,偏偏他是文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爷,他身上的疑谜,他隐藏的秘密,他日后的行事,怎能容得他多几次这样的失神?
而让他失了自己分寸的,便是眼前这个鹅黄袄衫的女子。他只想气得她暴跳如雷了,自己心里似乎就会舒坦些,却不去考虑自己这番做法,其实已经是闹了别扭的懵懂少年所为。纵然他心性洒脱,但毕竟是自小生在皇族里,论计策弄权谋他不一定输了别人。然而心里总有一片绵软之处,本因为往事尘封,却在他还没有察觉之前,里面便悄然驻进了一个生动活泼的清秀身影,她不明艳,却跳脱;她不温驯,却坚强;她不乖巧,却伶俐。
天下之人大凡情动,最先便是心动,而心动所到人犹未知时,便是心慌。
于是,宋星楼心慌了。
除了下意识地抗拒,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作出其他什么反应了。
他这边心思千回百转,自在迷雾之中,不明己心,只恼一切事情皆起于林若素身上,这个女人实在是个大麻烦。那厢林若素却是对他心里的纠结半点不知。她虽然素来喜欢和宋星楼抬杠,但从不喜欢作无谓的回嘴。不过就是搬不起椅子嘛,他也说了,这椅子重到大部分人都搬不起,她也没想当那小部分之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拿这事来笑人的人比较无聊。于是,她只是弋了宋星楼一眼,便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