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疯狂的下着。窗棱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雪,再加上迷蒙的冰花,外面的世界似乎被阻隔了。喧嚣被阻隔了,纷杂被阻隔了,一切的景物被阻隔了,一切与生活无关的人也被阻隔了。
似乎,屋子里的两个人连带上几件家具,就是整个世界。
鹿小雨知道雪还在下,可他听不见那凛冽的暴风雪的嘶叫,能听到的,只有陈涛那压根儿和动听无缘的破锣嗓子。
眼下,这块破锣已经敲了十多分钟了。
“……所以说,当初你就没给我讲过几回题。每次我问你,你就搁那儿唱高调,什么做题不能死做,题海战术没有任何意义,得学会解题思维,这样才能一劳永逸。那你他妈的倒是给我思维啊,我一问,你又说不是自己思考出来的印象不深刻,然后就把那小头一扭,小鼻子一翘,拿后脑勺给我瞻仰了……”
鹿小雨头痛的看着陈涛,第一次发现原来每个男人都有当怨妇的潜质,关键就在于找准合适的时机然后挑起一个该死的能触动他变身的话头。就像刚刚,鹿小雨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初中那会儿你笨到家了一个题得讲好几遍”,结果陈涛就变身成了祥林嫂。
鹿小雨悔得想撞墙。本来人家陈涛同学重新脱掉衣服又钻进被窝里难得的小鸟依人,自己干嘛非得没话找话企图打破尴尬局面啊!
“鹿小雨,你给我认真点听,怎么连悔过都这么不诚心!”陈涛见鹿小雨听自己说话都敢走神,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
“啊!”鹿小雨一时大意,被弹了个正着,赶紧揉揉额头,同时愤慨的瞪着陈涛,“疼!”
陈涛被瞪得有点不大自在,下意识的就收回了罪恶的爪子。可他随即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动作以前都属于常规范畴的肢体交流啊,啥时候成了准犯罪动作了?而且最郁闷的是,他还真的有了丝罪恶感。不妙,大大的不妙。
看着陈涛先是挑眉,然后瞪眼,接着刚刚放下眉毛又皱了起来,再然后慢慢眯起眼睛,最后倒吸了口凉气……鹿小雨艰难的扯扯嘴角,接着右手握拳作举话筒状伸到了陈涛面前:“陈先生,能和观众分享一下您刚刚的心路历程么……”
啪!这一回陈涛再没犹豫,第二个脑瓜崩儿褪去了一切柔情消散了所有动摇,堪称心狠手辣见血封喉。
“……”鹿小雨连啊都啊不出来了,五官大团结的揉了有两分钟,才冲着陈涛咬牙切齿,“有这手艺你用在挑西瓜上好不好!”
陈涛被逗得乐出了声,笑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得,祥林嫂还得继续。鹿小雨直接阵亡。
不知什么时候,聊天从陈涛一个人的苦难回忆变成了两个人的共同追思,比如除了万恶的学习,他们还曾一起去过游戏厅――当然是陈涛带的,一起作弊――当然也是陈涛带的,一起给历史书上的伟大人物们加点小胡子小眼镜小虎牙之类――当然又是陈涛带的,一起糊弄老师说前一天压根没留过某项作业――当然还……咳,这个主谋就是鹿小雨了,陈涛只是从犯,呃……还有全班同学。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怪,有些东西你以为你忘了,事实上你也真的忘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契机它就又忽的跳了出来,连带着它周围的张三李四也跟着现了身,这个过程很奇妙,也满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