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简满意点头,转头对高文彩说道:
“文彩,你回去后调拨二十名锦衣卫校尉,听从阎应元调遣,明日一起到昌平州驻地,这两个月里随时辅助他。”
高文彩恭敬奉命。
他刚才听了阎应元一番议论,心中也对阎应元颇为钦佩。
知道阎应元是要辅助皇上做出翻天覆地的大事。
自己能见证此事,参与其中,便是天大的荣幸。
朱由简见一番大事已经有了头绪,自己出宫一趟没有白来。
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他一转头看见那群少年还笔直地站成队列,看向这边。
“这些孩子都是当地人么?自愿跟着你接受操练?”朱由简笑着问阎应元。
“不都是,一大半倒是逃入内地的辽东难民的子弟。
“尤其是逃入鲜地,转到东江麾下群岛,后来又渡海到登莱的难民”
“哦!”朱由简点头,随即又问:“那他们怎么到了北直隶?是自己过来的么?”
阎应元摇头道:
“天启年间,太仆寺卿董应举董大人奉命安插赈济辽东难民。前后安插了七八万人,主要就是安插在北直隶的各府。咱们顺天府也有不少。”
“董大人本来是希望这些难民务农。还用官府的银子买了十八万亩民间田地,做屯田之用。”
“不过这些难民。他们对建虏痛恨已极,一心想着复仇,夺回故土,奔走各地希望能参军。连孩子们都不例外。”
阎应元说的时候,看向这些孩子的目光,满含同情之色。
“那周之文是怎么回事,他姑姑周二姐既然是本地人,为何他父母会死在辽东?”朱由简好奇地问道。
“周之文父亲周应豹原本就是北直隶人,他是去辽东经商,周之文母亲是辽东当地一个富商的小姐。”阎应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天启二年初,辽沈溃败。周之文母亲死于建奴乱箭下,周应豹父子被俘,被抓到一个女真部落当奴。
“天启五年毛大帅派东江军潜入后金腹地烧杀建虏部落,,父子俩被解救到了皮岛。周应豹坐船带周之文到登莱,又回了通州。把他托付给了周二姐。然后自己又回皮岛参军。听说去年在毛大帅发起的义州千家庄水口山一役里,战死了。”
阎应元说到这里时,那边周之文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朱由简听了,心中也是恻然。
心想这周应豹被解救后,还要回东江去和建奴作战,也是忠勇之士。
按理朝廷应该表彰,祭祀赠荫。这周之文是忠烈之后。
可惜朝中文官大多如袁崇焕一般昏聩,对毛文龙率领的东江义军,敌后奋勇拼杀,懵然无知。
他转头看了一下,见周之文以外的其他少年,也个个神情悲肃,不少人眼中垂泪的。
想来他们大多有类似经历。
朱由简见离他最近的一个少年,低头哭泣得最为伤心。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温和问道:
“你的亲人也死于建虏么?”
那少年见皇帝询问,心中久已压抑的悲痛似乎再也克制不住。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似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他竭力想止住哭泣,但似乎归于徒劳。
依旧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朱由简心中悲悯,也不忍心再摧他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阎应元叹了一口气,投向这少年的目光里充满怜惜,说道:
“这孩子今天总算哭了一个痛快。他平常都是不苟言笑。我让他哭都不哭。”
他顿了一下,才又说:
“这孩子叫乔胜,他伯父叫乔邦奎,本是辽东岫岩的一个备御。辽东沦陷后,也曾经屈从建虏过一段时间。
“后来毛大帅派遣使者和乔邦奎联络,策划起义,乔家慨然答应。结果被一个恶仆出卖告发。
“建虏老奴亲自下令杀光乔邦奎宗族。乔家关联的被杀了三百多人。老幼男子被屠杀,妇女被配给了那个出卖主人的恶仆
这孩子是被一个乡邻义民连夜带着逃到山林一个隐秘窝棚里躲藏了一段时间。
“后来毛帅派东江军袭扰建虏地盘,才跟着被解救出来的。又辗转投奔到北直隶顺天府这里的一个远亲。”
阎应元说完这段话,又叹了一口气,眼中湿润。显然也觉得这孩子经历实在太惨。小小年纪就目睹了亲人尽数被屠的惨剧。
那个少年本来已经竭力止住了哭泣,听阎应元说完,眼泪又如线一般往下落。
朱由简默然良久。
乔邦奎这个名字他记得。
他在《满文老档》里读到过,没有想到眼前这孩子就是乔邦奎的侄子。
朱由简攥紧拳头,低声说了一句:
“放心,朝廷一定灭了建虏,为你们讨还血债。”
少年们抬起头,看着皇帝,眼睛发亮,都似燃着火。
此刻他们心头都涌动着一股热血,似乎要从胸口喷发出来一般。
朱由简看着这些少年的眼睛。
似乎从他们眼睛里看到火光冲天,看到了后金老巢被灭,看到建虏那些凶残嗜血的头目跪在地上,一一接受应得制裁的下场
这些少年都满怀杀敌灭虏的仇恨,又在阎应元的训练下,将来都是可用之才
朱由简转回头来,对阎应元说道:
“这些少年就让他们继续跟着你,以后还可以多收一些辽东难民的子弟。尤其是从毛大帅东江那边转运过来的。”
阎应元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