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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猪头,我觉得你叫猪头也很不错啊。”她眯眯笑。

一大一小对瞪半天,他扁了扁嘴,“可我想叫你娃娃嘛,我一个人的娃娃。”不太甘心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她的脑袋搁到自己盘起的双腿上,好放松一下僵硬的手臂。

“你不觉得娃娃这个名字很白痴?”她时事论事,他的小身子全身都还软软的,靠着实在很舒服。

“我觉得还好啊。”他抓了抓下巴,低头看她,“就我一个人叫好不好?别人还是叫你精灵,我一个人叫你娃娃好不好?”小手拨弄着她软软湿漉的紫色发丝。

“你干吗这么坚持?”她闭上眼,随他在她头上乱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有名字的。”

“你又不是每一个人,你是你。”童音嫩嫩的带着些微抱怨,“我还小,不懂的事我可以去学,错的事我可以改,但你不可以老是反驳我的话嘛。”

“那叫忠言逆耳。”她眼帘都不掀一下。

“锐叔叔说你都在胡说八道。”

她马上决定今天一定要在锐的晚餐里丢点胡椒八角大料之流。

“娃娃啊。”他忽然好小声好小身的凑到她耳朵边开了口。

耳朵热热的有点痒,而且他的称呼实在是太不尊敬了,“干吗?”

“我好喜欢你呢。”

……

记得五年前,她死抱着小鬼在湍流中挣扎了好久,最后才因为运气太好被冲上一道浅滩。当时倒在河床上的她连直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只来得及把怀里的小鬼推到更安全的地方就一头载倒在沙砾中。

是小鬼的哭声让她在沉浮不清的眩晕中凝聚视线和神智,勉强爬到号啕大哭的小鬼身边,她却不知道除了陪着他哭还能做什么。

最后她张开了翅膀。

灿烂的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翅膀带着无数细小的水珠,每一滴水珠上都反射着七彩的光芒,美丽夺目,仿佛是世界上最耀眼绚烂的珍宝。

看着她的翅膀,小鬼停止了哭泣,带着泪,笑了出来。

看着他的笑容,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奋不顾身的冲下瀑布救他,她想保护他,好好的保护他,用她的一切来保护他,就算他有个可怕无比的老爹,就算他是魔神的关键,她也想保护他。

每一只精灵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她在几乎被淹死的情况下找到了这个东西,是他,一个人类的小鬼,一个被预言得听起来就乱可怕一把的人类小鬼。

可她不在乎,反正她也是影响命运的精灵,如果他长大后真的是一个杀人恶魔或者是将魔神引导得更坏的关键,那么她会尽她可能的影响他,让他向善,让他成为一个好人,永远不让别人伤害到他,也不会让他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大事。

她有这个决心,只因为她想守护他。

从那以后,她乖乖的呆在了小鬼身边,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学走路,看着他开始接触书本和这个世界。有时候她也满纳闷的,为什么她想守护的东西居然是个人类?

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百般思考后,她选择放弃,十分乐观的继续把小鬼好好守护就好了嘛,想那么多做什么,就当是命中注定好啦!

但……被一个守护的东西表白说喜欢她,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她动作迟缓的移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和他对望,“你说什么?小鬼?”

“我喜欢娃娃。”他笑得好羞涩,小脸还微微红了,可深蓝色的大眼仍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她没听错,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你喜欢我?”先不管称谓上的问题,指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

“娃娃对我最好了!”他大大方方提供赞扬。

她没有飘飘欲仙,只是很现实的回想五年来,她有哪点对他最好,她抢他的水果,抢他的大床,抢他的枕头,抢他的玩具,抢他的礼物,抢他一切她感兴趣的东西,还时不时欺负他,这样叫对他最好??那锐对他岂不是再造父母了?

怀疑的瞄他,“小鬼,你脑子有问题啊?我这个样子是叫对你最好吗?”

他摸摸她柔软的紫发,“只有你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玩,在我读书的时候陪我,在我练法术的时候陪我,在我想母亲的时候陪我,为什么不是你对我最好?”大大的深蓝色眼睛满是认真,“我小,但我不是笨蛋,我当然知道谁对我最好,锐叔叔也对我很好啊。”

“你喜欢锐么?”她小心的询问。

“喜欢!”他立刻笑弯了眼,“我最喜欢锐叔叔了!”

当场倒地,搞什么嘛,原来是她想得太多了,根本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一个人类小鬼的喜欢而已,谁对他好,他当然喜欢谁啦,她胡思乱想得也太多了。

“娃娃也喜欢我么?”

撑开一只眼皮,瞅他的满脸期待,“我当然也喜欢你,小猪头。”笑笑的一只手指弹过去,“好啦,去玩去吧,别老想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叫锐听见,准又在说我教坏你。”

他咯咯笑着捂住被袭击的额头,“娃娃陪我一起来,今天锐叔叔要教我新的战术。”

“不要,我要睡觉。”她直接拒绝,翻个身,四肢大张的躺到草地上,肚子的湿润也让太阳晒一下。

“娃娃,起来嘛。”他努力去扯她的手,“锐叔叔教的战术很好玩的。”

“不要。”她动也不动的躺着,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努力了半天,明明有时候轻得一点重量都没有的她,现在却沉重得像颗大石头,叫他没有办法,松开了手,他坐在她身边,小手托着下巴,愣愣的看着耍赖死不睁开眼的她。

除了母亲之外,他认为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就是她了,记得他才刚懂一点点事的时候,还以为她才是他母亲,而那个成天被父亲拖着四处跑,难得看他一次的白皙美丽女人几乎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他去偷偷问过锐叔叔,为什么母亲不在他身边,而她却在?

锐叔叔说是因为母亲忙,才拜托精灵来照顾他,可就算他再小,也明白,精灵绝对不是在“照顾”,只是呆在他身边闲闲的不是胡闹就是拿他当玩具玩。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母亲,是她。

在他刚开始接纳这个世界时,她陪着他;在他急于分享自己的快乐时,她陪着他;在他在他思念母亲时,她陪着他;在他失望时,她陪着他;甚至他生病的时候,还是她陪着他。她一直就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离开过,一直就在。

他还记得有几回他哭的时候,她还张开她的翅膀给他看,绝美无双的透明翅膀,是任何文字与色彩也无法描绘的,叫他看得都呆了,呆得忘掉了眼泪,只知道自己笑得好开心。

他偷偷看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他长大了,不哭了,她也越来越少给他看她的翅膀,很想看看呢,记忆中那种晶莹夺目喜悦的感觉。

“你干吗还不走人,小鬼?”她合着眼睛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其实和他一样嫩嫩的,不看她的样子,会叫人以为她和他一般年幼。

嫩黄色裙子和天蓝的布已经快干透了,他没看过她穿第二套衣服,顶多在冬天里裹上厚厚的外袍,可春、夏、秋三个季度她都是这件高领无袖长长的鹅黄色裙子,光光的手臂上挂着比她整个人还长的蓝布,从来不见她感冒什么的,偶尔掉到水里或被雨淋湿了也会很快被太阳晒干或者火炉烘干。锐叔叔说是因为她是精灵,和人类不同,所以才这么奇怪,可……他也从来没见过她洗澡啊。

“娃娃。”他咽了咽口水,很小心站起来后退好几步,“你洗过澡没有?”他知道她不喜欢水,可不会从来没洗过澡吧……

她被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侧头看他才发现他躲得好远,“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干吗问我洗澡的问题?”

他谨慎的盯着她有可能的一举一动,“我没闻到过你身上有臭味。”事实上,她身上永远带着股清新的味道,像大自然里的花和草,新鲜无比。

她勾了勾唇角,细眉一扬,“什么意思?”慢慢撑起身子。

他后退,陪着笑,“我只是问问嘛。”糟糕,捅到马蜂窝了。

她扯一下快滑下去的蓝布,笑得有点危险,“你在暗示我脏得像乞丐的从来不洗澡?”

他眨巴着稚嫩的大眼,猛的转身就跑,“我只是问问啊,救命啊!”

她跳起来就飞追那个身高还不及她腰部的小鬼,“你有胆子问,就没胆子面对答案?死小鬼,看我不揍得你扁扁的!别跑,有本事你就留下来和我单挑!”

一大一小在花园里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的笑声快乐无忧。

远处,白皙美丽的女人抬头看看身边冷峻的丈夫,“我还是不觉得她有当替死鬼的本钱。”

英俊男人面无表情的观望着远处打成一团的两个,很有叹息的冲动,因为,怎么看,那两个人都是小鬼,有可能一个小鬼保护另一个小鬼的么?

五年前,精灵在背上挨了一刀的情况下救了他儿子是事实,可五年下来,那只精灵除了尽情欺压他儿子外,好象还是没什么别的作为,这样下去,他所下的决定是不是有点错了?

那只白痴精灵,能保护好他的儿子么?

男人的疑惑一直在七年过去后也没有得到回答。

惺忪睡眼望出去的世界是一片混乱。

她很困的被人拖着飞,手里还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个梨子。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人就被从软软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出现在这里。迟钝的左右看一下,咦?她怎么到将军城堡的广大后院了?

茫然的看到十数个士兵正在整理身上的弓箭和兵器,干吗?要打仗啦?

“娃娃,你醒了没有?”一个脆脆响亮的声音在她下巴下方传过来,“要是没醒,吃一口梨子会好点,否则一会儿飞到半路撞到树就不好了。”清脆的声线中带着热切,紧接着她握着梨子的手被人举起来,凑到唇边,就等着她张口咬。

她甩甩娃娃头,任一头怎么也不会乱的不长紫发飞扬着又柔顺贴回脑袋上,这才凝聚住心神和焦距,低头看看不到下巴的睿一身利落淡紫猎装,“你大清早的抓我来干吗?小鬼,马依利动乱,我们要逃命?”

一番话说得一边的士兵们面部肌肉抽搐,这像是马依利精灵该说的话么?

有着一头棕红色竖立短发和一双深蓝色大眼笑眯眯的俊俏12岁小男孩子根本不介意她的胡说八道,“没有动乱,我们要去打猎。”很热情的把梨子往她嘴巴边塞,劝小孩子似的,“乖,咬一口。”

听见有几声窃笑,她把梨子往一边移开,好露出嘴巴说话,“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参与你今天的打猎?”现在天才刚刚亮咧,这么早叫她起来,神智不清醒是正常。

低头看着一晃眼成长到12岁没病没痛成功健康活下来的小鬼,比起七年前还不及她腰的他,如今已经勉强爬升到她的下巴了。12年来,大陆基本风调雨顺不见什么天灾出现,身为魔神的关键的他也不见有什么恶人表现,反而优异出色又贴心懂事,乖得不得了。

唔,应该是她的影响命运的能力所导致的吧,真骄傲。这样下去的小鬼肯定不会成为什么大坏蛋的!

“我要睡觉。”影响命运是一回事,她的睡眠绝对不能缺少。

“锐叔叔说给你吃梨子就好啦。”小小的脸俊逸可爱,他依旧笑得开开心心的,“对吧,锐叔叔!”转头去求证。

她闻言倏的眯上眼,去瞪那边假装整理弓箭的戴眼睛伪装斯文的男人,“梨子?”她爱吃水果是事实,可怎么她自己不知道梨子有醒神功能?

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斯文的面孔没什么表情,“睿少爷,这叫诱惑,或者称为收买,也可以引申为贿赂。”直接点出梨子在这里的作用名词。

干干一笑,她勾紧下滑的蓝布,永远清澄若水的18岁青春芳龄面容有点扭曲,“喂,我又不是小鬼,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来引诱去打猎吧?”

“你同意一起去了?”小鬼立刻转回头,兴奋得像只小狗,深蓝色大眼闪亮闪亮,“锐叔叔都说我的弓箭用得很好呢!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去逮一只老虎来给你玩!”很用力的撑开细小的双臂,“这么大的哦!”

把他过于激动的小脸推到一边去,她啃着手里的梨子,仰头看看刚亮的天空,“时间改到下午,我可以考虑加入你们。”清晨是她的睡眠时间,这么早起来实在有违她的个人生物钟,打个懒懒的呵欠,银眸眯眯的,转身就要飘走。

“哎呀,不要走啊!娃娃!”小鬼忙大叫的揪住她的蓝布。

她回头一个响头敲过去,“不要吼这么大声,猪头!”这么远的距离她都看到锐脸上挂着猖狂的嘲笑,这小鬼要用这个破名字把她的神圣精灵名声都给抹成碳黑么?弯下身,把啃到一半的梨子塞一大口到他嘴里,“我要睡觉!”

“唔、唔唔唔……”他努力和满嘴的梨子抗战,说不出话。

满意咯啦咯啦咬着梨子,她笑眯眯的调头,才想飞走就发现蓝布还拽在那小子手里,偏头斜视他,“放手啦,你这个样子,我要怎么回去睡觉?”

快快咽下满嘴的梨子,他笑容好灿烂,“先去打猎再去睡觉,我陪你睡。”大大声声的宣言,就是不肯放开手里的蓝布。

哄的大笑放肆的响彻广阔的后院。

她恶狠狠扫向那群不知死活的士兵们,再瞪向锐,“你调教出来的小鬼,啊?”

锐手捏成拳,凑到鼻子下佯装咳嗽一声,眼睛望着右边,话却是对她说的,“你知道睿少爷还小,说话有时候没有分寸是自然。”

12岁了还叫小?她咬牙切齿,弯腰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深蓝大眼,“小鬼,我们很久都没一起睡觉了,不要乱说话。”他小的时候,她是因为喜欢他那张舒服的大床,所以死赖着天天窝在那里,搂着他睡,可到他8岁之后,她就霸道无比的正式把大床搬到隔壁去霸占,留他一个人适应新床,他们可没再睡在一起了!至少没有天天睡在一起。

小鬼眨巴着纯真的大眼,“可有时候你会偷偷遛到我床上——”嘴巴被捂住。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有时候想念他软软小小的身体嘛,比抱枕头是舒服上许多的叫她想都不想的摸回他的房间自动上床,可这又怎么了?享受精神有什么错,更舒服的事情她当然会首先去占有啊!

可恶的爆笑更响。

她恼火的扭头扫了眼那群臭士兵们,“好啦,我陪你去打猎啦,闭上你的嘴,不许再说一句乱七八糟的话!”气人啊,她的私生活败坏得这么轻松简单在一个小鬼的嘴上。

小鬼笑弯了眼,用力点头,得到她放手咕哝着什么的去啃她的梨子的时候,他飞快的转身冲锐大大的笑了一下,而锐——眨了眨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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