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1 / 2)
我的女儿 6,11,28
已经不止一个人斥责我的冷血无情,也不止一个人骂我无血无泪。可当我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就取走了那些辱骂我的人的性命时,我还是心如止水,没有分毫感情。
我很清楚我所拥有的是什么。可以救死扶伤比拟仙神的医术,上千名只听令于我家族的忠心耿耿的群体,一个可以隐居上几辈子都可以维持着荣华富贵的人间仙境——出云谷。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这人生里,我需要什么。
双亲在我未懂事的时候便已云游四海而去,留给我的一切甚至比当朝的皇帝还要富足。也留给了我一个思考了二十余年的问题:
我到底会需要什么?
书籍里所记载着的人类的种种感情么?这是我所没有的,但并非我所需要的。自幼,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起伏波动,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无论谁生谁死,无论学到了什么新的学识,无论又得到了什么天下人竞相争夺的宝物,我,没有感觉。
胸口下跳动的那个东西,只是个器官而已,它所该被赋予的意义,完全不存在。
早以习惯了毫无情感的活着,而活着,对我的意义也只是看着日出又日落,入睡又清醒罢了,甚至更多的时候,我宁愿捧着一卷书,无论白昼黑夜的这么一直阅读下去。
一个人的活着,就是他还能够醒来。一个人死了,就是永远的沉睡。
人生的自然规律,生和死,在我眼里的淡漠的。
离开出云谷,总会遇见快死的人,偶尔的医治会导致人群蜂拥而来,本以为我会学到书本上所谓厌恶的情绪,却没有。只是看着那些哀求的面孔,那些咒骂的脸色,那些无奈的神情,我,无动于衷。
救了再多的人又如何?他们会告诉我,什么是我需要的吗?
杀了再多的人又如何?他们会让我产生一丝丝的情绪吗?
这个世界,真是乏味到了极点。我的生存,也不过是为了延续尉迟这个姓氏而已。
游走了四方回到出云谷,我打算生一个继承人,然后便再也不出谷去,安心的在谷里过我没有知觉却随性的生活。
长老们为了让我有个健康的继承人,精心选择了数名美貌的女人。
房事,对我而言,也是没有感觉的。制造继承人的过程中,我冷眼看着身下女人的各种神态,心脏除了因为运动而加快跳动外,依旧死寂如故,倒是些微好奇,向来一脉传承的尉迟的下一代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孩子,会如同我一般吗?想归想,不久便抛之脑后,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过是身体所排泄出的东西制造的产物,与我何干?
一探出某一个女人有了喜脉,长老们立刻将她细心的照顾起来,给了出云谷女主人的身份,将其他的女人送离,也归还了我一个清静。
那时我不知道,那近八个月的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后的沉寂时期。
直到那个明月高挂的夜,心脏异样的在我看书的时候用力鼓噪起来。平生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让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忽然患上了什么恶疾。瞅着左腕的脉搏,我尚在思考着要不要帮自己诊断一下时候,长老之一匆忙的奔来,他说,怀了我血脉的那个女人,要生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放下了书,跟随长老去了那个女人的跨院。
空气中满是血腥,我未加思索便步入了那女人的卧房,满屋的慌乱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看着那女人隆得高高的小腹,挑了挑眉,在产婆们束手无策的血崩状况下,自那女人的体内取出了一团肉。
温暖又柔嫩,虽然猩红又黏湿,可那轻轻放置在我掌心里的重量,让我的眼移不开,让我的心悄悄的柔软下去,暖洋洋的滋味像是温热的甜酒,自胸腔涌起,奇异的汹涌而出,无法停止。
觉察到唇角的上扬,我些微诧异了,不是刻意的去牵动面部的肌肉,而是看着手里这团肉,我便会勾起唇角,胸口里便会洋溢着暖意。
这感觉——不坏。
更不坏的是,我居然这才意识到了,这团肉让我有了生平的头一丝情绪,并且可以归纳成两个字:满足。
身边人对床上那女人的惊呼入不了我的耳,我只是眯眼瞪开了伸手过来想抱走我手上这团手的产婆。
产婆怯懦的解释,她只是想帮孩子洗澡。
心里立刻迸发了强烈的不悦感,陌生的情感让我很想杀人,而目标正是这个斗胆从我手里想抢肉团的产婆。
捧着肉团的满足和想杀人的恶劣情绪交错,我无法顾及到身旁长老们惊讶的目光,只是垂眼瞧了手上的肉团好一会儿,才将它轻轻放入另一个产婆的怀里,转身而去。
我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整理心里新鲜的各种情感,去弄清楚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人是复杂又单纯的动物,正如我之前的二十余年生命,什么都不缺的时候偶尔会去找自己麻烦的研究自己到底还需要什么。如今多了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多了陌生的情感起伏后,我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没事找事干。
明明理智上是清晰的——无论自身有任何变化,接受即可,想那么多做什么?可还是钻了牛角尖,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变化?为什么偏偏是在那团肉的出现时有了变化,那团肉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的问题还是那团肉的问题?
生命中难得的思索不出答案的时刻,叫我格外的产生了兴趣。原来,在有了某些情绪的时候,我也有了新奇的事情去让时间有了分分秒秒起来。
很奇妙的,因为要思考,所以我应该一个人沉思,可理智却无法控制的每每失控的飘向那一团肉,然后我的身体便会自发的闪到那团肉所在的地点,像个偷窥狂一般的隐身窥探被数十个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肉团。
有时也疑问自己,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进去观看,不过是团肉嘛,可偏偏在有人出现的时候,我的身体又很有自主意识的躲藏起来,叫我的大脑困惑,叫我的思维混乱,我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只有在短暂的无人的时空里,才能悄悄的做贼一般的靠近那团肉,低下头瞧瞧它小小的脸。它好小,脑袋看起来还不及我的巴掌大小,五官都是小小的,眉毛淡淡的,看起来粉嫩嫩的像由面团捏出来的一样,要不是那小鼻子底下还有鼻息,我会以为这个东西是个玩具。
多稀奇的东西,居然会让我产生了情绪,因它而起的情绪。
看着它,我会觉得很平静,很欢喜。偷看到它在其他人的怀里时,我会冒出杀人的恼火,在看不到它的时候,我无法静心,甚至是有些烦躁和失落的。
一个肉团,牵引出那么多的情感,让我自己都觉得越来越和书籍里描绘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了。原来,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做为普通人是好还是坏?我没有那么自大,自认为是所谓的超脱世俗的仙子,我只是想研究出心里冒出的那么一团又一团由陌生逐渐转为熟悉的情绪。
然后发现一个问题,当我与肉团远离,在目所不及的范围内,我的心竟然再度死寂了,无论看到谁,无论得到什么,无论杀了谁还是救了谁,毫无波动。
于是深深的夜,回到那团肉的身边,安静的黑暗被夜明珠散发的柔和光芒所驱散。撩袍落坐于肉团小床的旁边,低头瞧着它。数日不见,它的五官逐渐的立体起来,开始长得像个人,光线在它眼窝和鼻梁下巴的另一侧勾勒出淡淡的阴影。
不需要碰触,其实我已知道这个东西摸起来有多柔软,可思索了半天,还是放纵了指尖的刺痒摩挲上了那柔嫩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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