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拯救计划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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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对岳谅的体力有所了解, 以及外行人没有对行动轨迹做任何的掩饰,沈当归要想在这一片深山老林里迅速找到她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人联络上后又过了三分钟左右,终于在一个黄色不明物体上看到了一动不动趴着的岳谅。

她的脸已经全白了, 整个人看起来濒临晕厥, 就差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直在心中数数等着他来的岳谅看了他一眼, 觉得他来得真的很快,努力提了提气,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我怀疑这个孩子是这个场景的第一波攻击, 他的力气很大,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可能就滚下去了。”

“嗯。”

沈当归低眸看着她被血染红的整个后背,那道混合在衣物和血痂中的伤口就像一道漩涡, 牢牢地将他的视野吸住不放。

不记得花了多少力气才移开视线, 醒过神时已经一手压在浴桶当中, 另一只胳膊伸向她,“能自己起来吗?”

岳谅缓缓将张开按压浴桶的双手收回来,抓住他的手臂。

声音很小。

“可以。”

温热有力的皮肤触感令她心底稍安, 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刚刚开始干涸的后背又渗出了一些血, 从麻木的皮肉蜿蜒下来,与其他血痕融为一体。

她才站稳,又听沈当归说:“到我身后去。”

木桶底下安分了数秒,忽然又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冲撞桶壁,只是被牢牢压着, 再怎么反抗都是徒劳。

岳谅扶着他的胳膊, 又或者是被他的胳膊带着, 成功躲到他的背后,扶住一棵歪脖子的小树。

“我好了。”

沈当归背对着她收回胳膊,双手都压在浴桶上,像是为了平复他自己的心情,又像是为了转移岳谅的注意力,道:“在打开之前,先表扬一下你这次的反应速度。知道你说的小孩是什么来头吗?”

岳谅原本也有猜测过这个给她带来不祥预感的男孩是什么身份,怀疑他是深山里类似印第安食人族的那种土著,也想过会不会是见不得光的秘密组织特意培养前来放哨的小兵。在心中又想了一遍那个男孩破烂的衣着和干瘦的身体,还有那个小小的背篓,她还是更倾向后者,道:“是犯罪分子的小前锋吗?”

沈当归惊讶回头,没想到她真能猜到大概,“聪明。”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沈当归继续往下说道:“刚进入场景我并不知道这次对应的会是那一部分记忆,直到你说你抓到了这个小鬼,我想起来了。六年前,我所在的部队到云南参加实训,被临时抽调去支援缉毒队针对一个贩/毒窝点的清剿行动。”

说着他突然掀开了木桶,一把抓住往外跑的小孩,直接反拧他的双手压在那个小背篓上,声音更冷了几分,“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折了我们两个人。”

岳谅抬眸,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从紧绷的下颚线捕捉到一丝沉重。

虽然沈当归平时不爱记名字就会给人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代称,但她其实很少说带侮辱性的词汇。这次对这个孩子用玩意两字,足可见他心中的厌憎有多浓。

沈当归本人,和0000提取出来的线索以及他自我描述出的那个无聊寡淡的人物都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自己,都没认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次行动牺牲了十一名战友,也是我荷枪实弹上阵的第一个战场。这么一想,0000抽取这段记忆也情有可原了。”

小孩嗷嗷叫着,赤红着双眼像一头野兽,双腿不断蹬踢,试图挣扎逃脱。

沈当归面无表情地卸了他两边的肩膀,随便找了个东西堵住他的嘴,摸出了他贴身绑着的两把小刀以及一把迷你枪,就像扔抹布似的,把人甩进岳谅发现他的那个草丛里。

岳谅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浑身缠绕着黑气的沈当归,因为缺氧而注意力涣散的脑子有些难以做出正确的反应,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一片混乱中也的确是说了,只不过偏离了一切重点。

“他看起来不到十岁,还没有自主分辨是非的能力。”

“是这样没错。”沈当归没有反驳,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

岳谅看着他同样染血的后背,破损的布料遮不住寸长的伤口,摇摇头拒绝:“你也受伤了。”

“别那么多废话,想和卢林他们再见一面?”

他这样说脑子不那么清醒的岳谅就没有办法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本能地往外撑着,准备就维持这个可以避开他伤口的姿势。可等沈当归一站起来,被他的动作一颠,便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刚要说对不起再调整姿势,沈当归的声音从前头传了过来。

“就这样别动,山路不好走,你离我近一点就算给我减轻负担了。”

岳谅不敢动了,双手将他的脖子搂紧了一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当归。”

“说。”

岳谅的头在嗡嗡作响,她听见自己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虽然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问题,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

沈当归前进的脚步一滞,继而哼笑,“你把前半句去掉,我会更高兴。”

“嗯……”岳谅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我流了好多血,有点疼,我想先睡一会儿……”

“不行。”沈当归心跳漏了一拍,用力颠了一下背上的人驱散她昏沉的倦意,“哪有我做牛做马,你舒舒服服睡觉的道理。”

被他这一颠颠得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岳谅晃了晃自己的头,意识到自己这一睡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勉强打起精神,搂着他脖子的手胡乱抓了抓,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紧绷的肌肤,传导过来的热度给了她些许力量。

“你刚才是不是想要批评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没有正式形成三观的孩子泄愤?”

沈当归的声音响起来,岳谅花了一点力气去理解了他的话,用微弱的声音反驳道:“我没打算批评你……”

“是吗?没有觉得这个孩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害者吗?”

“那是……有一点。”岳谅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摔了一跤还要爸爸抱着走呢。不过她不是当事人,没有立场去发表太多言论,但同情的确有一点点,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代入感。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才更觉得可笑与痛恨。”这一刻的沈当归格外地耐心,和上一个场景用纯叙述的口吻几笔带过他自己的经历不同,给她展现了很多需要用心去体会的情绪,“他杀了人,不但不能为牺牲的两位战友偿命,还要为他进行心理疏导,精心照料……”

“仇人就在那里,却只能原谅他。”

“他是不能选择,我也无法接受。”

岳谅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起来,她听进去了,混沌的脑子被重新运转的思维强行打开一片秩序正常的空间。

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那年那场车祸明明大家都是无辜的,她也是受害者,却还是要被其他人的家属痛骂殴打。原来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泄愤,也不是真的脑子不好怪罪于同时受害者的她。

其实没有人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是不能选择,是不可控制,但都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因为在他们看来,要是没有爸爸那辆失事的车,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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