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松虞山山麓,再不是漫拢青纱的葱郁景象,方入夏,如洗碧空上的日头便初显威力,炽烤着大地,草场上青黄交糅枯荣混杂,再无往日山峦黛绿,翠意相合的景致。
罗雁怡在树荫下,仍是男装打扮,握着马儿的缰绳,将宝鞍扶正后看向身后的男子:“大人,您坐上来,我牵着它遛一遛。”
张定迁一身常服,可他挺鼻薄唇,相貌逸群,文雅从容,气度不凡,无需罗衫矫饰,已叫人难以忽视。
他走近在罗雁怡的控制下温顺的马儿,扣着马鞍的边缘,踩着马镫一跃而上,稳稳地坐了上去。
罗雁怡眉开眼笑:“大人上的愈发娴熟了!”
张定迁自从上次仗义相救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次勾栏,每回都给她打赏二叁两银子,不算多,却能让她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稍稍好过些。
熟识起来,是她母亲的病情恶化,医馆的郎中让准备后事,罗雁怡不肯,她已经没了父亲,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娘亲,她奔至以前住的太平长街,一家又一家地去敲门,求这些以往有些交际的达官贵人们能找太医来救救娘亲,昔日的门虎女罗雁怡,抛下了所有骄傲,不知磕了多少个头,说了多少哀求之语,却无一人相助。
后来在宽敞光鲜的街上,她团身崩溃大哭,有车驾经过又返回,“罗小姐?”他就在这时如同神泽天降般到她面前。
太医开的方子里有许许多多名贵药材,张定迁尽数包揽,不到半月,罗夫人当真大好。
她受了他两次恩情,便在听他提及自己不通骑射时自告奋勇要教他。
毕竟她的骑术乃是自小在北地跑出来的,便是罗家军中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
他未曾拒绝,与她相约,休沐日前来松虞山学习骑术。
纵有阴凉,仍有热浪灼灼,罗雁怡嗓音清亮,驱散了几分燥意。
张定迁的目光在她俏丽的面容上一扫而过,身体略微前倾,压低重心,而身形依旧挺直,即便扶着马鞍的手心生出了细密的汗,叫旁人看过来也只觉他淡定从容。
罗雁怡见他坐好,便回身亲昵地摸了摸红马的长脸:“柳兰,不准跑哦!”
马儿热烘烘的鼻息喷了满脸,她笑着歪头,精致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又飞快拍了拍马脸才不松不紧地握着缰绳,领着马儿顺着树荫迈步溜达。
张定迁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手心的细汗无端消散几分,清爽的山风徐徐而来,将少女高束的马尾吹地丝丝缕缕。
“你唤它什么?”他垂眸发问。
“柳兰。”罗雁怡闻声扭头。
“因为要跟马儿熟悉起来,平时没名字很是不便,就自作主张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稚朱颜只,星眸映水,却一瞬即逝,直叫人心有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