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四下安静得出奇, 更有无数禁卫来回走动、把守,足见殿前问策的重要。
宫中的宫人与禁卫, 都有着统一的制式衣袍,他们各自的颜色,一朱一青。但这满眼的朱色与青色间,唯独多了一道蜜柑色的身影,那衣衫间隐约还可窥见几朵绣上去的花瓣舒张、繁茂的牡丹,使得那身影俏丽灵动,而又不失华贵。
刹那间, 足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祁瀚步履一顿。
那身形有几分眼熟,但他一时并不敢认。
是……表妹?
不等祁瀚分辨出个结果, 便有宫人与那身影耳语几句,随即那一行人便又返身从武英殿的侧门进去了。
祁瀚只能暂时按住了念头,放缓步子上前。
宫人见了他,也只是请他到偏殿稍坐。
过了会儿,祁瀚才知晓,他父皇不仅传了他前来。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同样有份儿。
“大哥,三弟。”祁瀚拿出太子的姿态,当先同他们打了招呼。
三人对视一眼,都心知随着他们年岁渐长,便先后开始掌事分权了,而今日殿试,他们三人皆在场,更是意味着他们自此正式进入朝堂了……
他们分坐在椅子上,反倒没了往日里的剑拔弩张,互相瞧不上。
一时表面看起来,更有兄友弟恭的味道了。
大皇子甚至还出声关怀了一句:“太子的脖子到下巴那里,是怎么了?”
祁瀚面不改色:“跌了一跤。”
三皇子想笑他,分明是被父皇打的,但想着兄友弟恭,又生生忍住了。
三人面和心不和地坐在那里,这一等便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方才有人引着他们入了殿。
几位大学士此时已经在审阅收起来的卷子了,等他们一落座,那审阅完的卷子便会相继传到他们的手中,由他们一并过目。
三皇子此时方才觉得棘手了起来。
他这两年于读书一道,多有荒废,一时竟看不出这些贡生作的策论是好是坏。
“臣以为,此卷可作头名,此卷次之,此卷再次之。”钱大学士将卷子依次点了点,“三位殿下以为如何?”
他话音落下时,便也有宫人走下去,将卷子一并收拾起来,捧到了晋朔帝跟前。
晋朔帝信手翻了翻,便暂且搁置了。
这会儿画屏后的钟念月也有几分好奇,探了探脑袋,去听那三人怎么说的。
大皇子道:“一卷文章老道,是该头名。”
钟念月回头去看晋朔帝,他脸上实在瞧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倒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紧跟着太子也出了声:“本宫以为二卷亦可作头名,二卷作战守疏,另辟蹊径,言辞犀利……”
等轮到三皇子的时候,他憋了半天:“……嗯,说的是。”
钟念月听到这儿,满脑子都是张飞的表情包:俺也是。
她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让三皇子整日里不学好吧?这会儿屁都放不出一个响的。
钟念月牢牢抿住了唇,实则还是泄了点声音出去。
少女的嗓音大不相同,又脆又甜,只零星半语,也清晰地落入了众人耳中,显得与这巍峨又气氛严肃的大殿格格不入。
那些个呆立着的贡生只想着,是哪个宫女好大的胆子,竟敢出声讥笑皇子。
太子听见了声音,目光微动。
是方才那道身影吗?
三皇子也听见了声音,他面色羞恼,但拼命按住了,只从齿间低低挤出了三个字:“钟念月……”旁人自然是听不见的,但祁瀚与他站得近,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祁瀚眉心一皱,面色沉了沉,不过很快便收敛起来了。……那屏风之后,当真是钟念月?
几个大学士抚了抚胡须,转身向屏风后拜了拜,低声道:“请陛下定夺。”
这话一出,殿内的呼吸声都变得沉了些。
而屏风后的晋朔帝并未立即出声,他起身走到屏风跟前,伸手将钟念月拎了回去:“瞧什么?”
钟念月:“瞧热闹。”
晋朔帝将那卷子上下叠交的顺序换了换,方才叫人拿了出去。他沉声道:“最上头的三人,便是三甲。”
钟念月忍不住问:“方才那一卷二卷三卷,谁是一,谁是二?”
晋朔帝顿了下,才道:“二卷可作头名。”
钟念月愣了下。
那太子还真没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