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碎玻璃 yeseshuw u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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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昭看她说不出话来,竟也心乱如麻,有什么情绪在不断上涌。

她那呜咽泣声逐渐加重,却强硬憋着忍着,胸腔像要炸了般难受。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童乐川,回答我。”

李晋昭将手中把弄的翻盖打火机重重地扔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呢?我再说什么都没……你不懂……”

哭着摇头,她说话断断续续,心脏骤缩。

的确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却也没必要硬说。

她始终还是存留自己的尊严与傲骨,向他道歉,是她最后的底线。

只希望他不要生气,今晚她的确连累了他。

李晋昭抬眸凝望进她那双湿润的眼睛,他是越发搞不明白童乐川了。

是她先开口挑起的话端,那他就给她台阶下,只希望她能打心底认错。

呵——

可现在错确实是认了,但他却并不觉得她发自内心,反而像是一种倔强的抵抗,用所谓“对不起”的外皮去表达她的某种立场。

这是道的哪门子的歉?

“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把话放在这儿,在高考之前,没有我的允许,除了学校,你哪儿也不许去。”

他一字一句地道出,语气严厉,不容反驳质疑。

“你要知道,我没那么多时间能够放到你身上。”

这两句话一出,童乐川耳边似乎有惊雷炸开,她只觉得心脏血肉被猛然掏空,那种究极的疼痛是她一时半会儿都适应不过来的。

她抬起头,终于开口:“什…么?”

眼底都是不可思议的抗拒,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禁足。

“我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他神情凝重地再次强调,抬眸直直淡漠地看着她,“需要我再说一遍……”

“凭什……么?”

她的话音猛然响起,打断了他。

不在乎汹涌的情绪高涨,她泪流不止地目视他,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凭什么你就……可以这么随意地控制我的自由……凭什么你想——”

“凭什么?”

李晋昭嗤笑一声,“小川,凭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这点足够了么?”

“难道是父亲就可以——”

童乐川大声嘶吼而出,眼底的泪跟随她话语洒落,但猛地,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争论根本毫无意义。

至亲的血缘注定他们地位的不平等,他是父亲这件事永远都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他怎么没有这样的资格管束她呢?他说的话又能轻易改变么?

她跌跌撞撞地在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像被窗外的酸雨腐蚀,一点点渗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汩汩淌着血液。

“不这么做,难保你不会有下次,你应该清楚,很多事情你从不愿配合我,也不愿同我交流,可我是父亲,你的血亲,除了我,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你?管教你?”

他气血愤涌,可还是极力去压抑内心的气焰,做深呼吸:“你认为我这种方式不妥,你不满意,那不妨由你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父亲才正确?”

他将目光游移向窗外,五指攥紧,可隔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终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他不得不舒缓一些神情,转眸,“小川,我说过,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留给你,这点我很抱歉,在你成年以前,我更多是需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希望……”

他敛目顿言,“你自己也是如此。”

童乐川苦笑出声,泪水一颗颗从她的眼角坠落,她像被人扼住咽喉。

抬手反复去擦眼泪,她才带着哭腔开口,缓缓说:“那成年后呢……”

“成年以后,我怎样都无所谓了么?”

果然,他对她的关怀不过是出于父亲最基本的责任。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总是对他抱有那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些小小的举动就能拿捏她整颗脆弱的心,让她感到动容,可她短暂地忘记了,她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负担与累赘。

她不禁在想,如果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出这般的专制严肃与冰冷无情,而不是用时而的温柔关爱去麻痹她紧绷的神经,给她任何希望的错觉,是不是现在的她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去讨厌他,憎恨他,谩骂他……

是不是现在的她也可以不那么内心煎熬,矛盾挣扎……

她明明那么想去恨他。

童乐川的笑比哭更难看,她缓缓蹲下身,泪水无止尽地啪啦啪啦滴落在地板上。

“这不公平,李晋昭,这一点也不……”

她真的感到快要窒息,血肉似乎都被液压机重重碾碎成泥。

李晋昭看着她恸哭的眼睛,心底隐隐升起一丝钝痛,可他还是不动声色。

这的确不正确不公平,可童乐川实在太让他头大,除了这种专制独裁的严格方式,他找不到其他更有效率的办法。

抬手拧了拧发痛的眉心,他缓缓从桌上扯了几张纸巾,走向童乐川。

随她一同蹲下身,耳边萦绕她的呜咽,他终究心还是软了一些。

“小川,很晚了。”

他将纸巾递到她面前,她却没有接。

“该去睡觉了,我的话也不是那么绝对,有什么明天再说。”

他将纸巾折迭起来,攥在指尖凑向她的眼睛,那一滴滴横流的泪水一点点把干涸的纸巾浸透,折断韧性。

李晋昭的指腹触碰到她的泪,烫得他心脏一紧。

“别哭了……”

他鼻息温热,语气更加柔和一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健康平安,你能明白吗?”

童乐川没有应答,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将纸巾攥进手里,目光环扫四周一圈,看到桌上放置的药。

“把医院的药吃了,就去休息。”

他掺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过程中,童乐川没有反抗,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空壳。

李晋昭看在眼底,胸腔也炙闷。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接杯热水。”

他将童乐川安置到沙发上,转身便去拿杯子接水。

等满满的一杯水接好,又把医院开的药拿给她。

“听话,你身上有伤,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他把杯子塞进她的手里,童乐川并没有拒绝。

随后他又帮她把药盒打开,整理好几颗她要吃的药,放进她手心。

“我去趟卫生间。”

他语气温和太多,双目凝视她一双红肿的眼,心里并不怎么好受。

她还在哭泣,晶莹的热泪流淌滴落在他们指尖相触的缝隙,迸溅水花。

李晋昭叹息,扶额揉了揉山根,蜷紧那只沾染她眼泪的手,转身疲倦地走向了卫生间。

“嘭——哗啦——”

穿破天际般剧烈的脆响猛然惊起时,李晋昭正弓身于洗手台前,冲洗自己的面部。

冰凉的水浪穿梭在他的五指与额发间,刺骨的寒意渗进早已麻木的皮肤,耳边徐徐不断响起的嘈杂流水声本也短暂麻痹了他的听觉。

可那声音尤为刺耳,带着惊厥的破碎感,在霎那间便像一根重棍一般沉沉敲打在了李晋昭头上。

他感到一阵难言心惊,连忙站直身体,将水笼头拧紧。

几乎是竖直了耳朵,很快,他在恢复寂静的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恸泣。

猛地,有什么不祥的预感速然袭来,他大脑根本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什么,手脚就已经率先有了反应。

他快步将卫生间的门打开,内心深处不自禁地在祈求什么。

应该不会是……

咚——

然而下一秒,在看清的那抹鲜艳到近乎绝望的红时,他的心跳几近停止,周身都像被冰封,完全无法动弹。

他呆怔在原地,眼睛都无法眨动一下,空气在顷刻间仿佛生出了无数尖利的刺,不留余隙般地反复张扬着切割他的皮肉,咬噬他的骨血。

他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尖快要陷入掌心,才从那震惊的余韵中找回理智。

“童乐川!!!”

他即刻嘶吼出声,浑身震颤,面上展露从未有过的愤怒,脖间的血管都暴突而起。

“你在做什么?!!”

跌跌撞撞地赶到她身边,他猛地扼制住她那鲜血淋漓正抵在唇口的手,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大,就好像要折断她的腕骨。

目光再次近距离扫视那一地错乱的狼藉,他才感觉更是震惊……

她怎么——她怎么敢的!?

那破碎细密的玻璃碎渣四散尘地,如同肢残体破的透明尸块,东倒西歪地漂浮在艳红的血色泊水中。

她竟然把碎掉的玻璃渣全部攥进手心!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啪嗒——啪嗒——”

温热的血流源源不断地从她紧闭的五指中涌出,顺着手臂滴落而下。

童乐川感知到一股抗衡的力量,便迷离地抬起水润的眸,看向李晋昭。

她的眼泪像汹涌腥咸的海水,始终一滴又一滴地从眼角滚落,溅在满地的猩红里,纠缠血与泪的疼痛。

苍白的嘴唇也震颤着,干涸的嘴皮裂起,血液正徐徐从她的唇缝渗出,慢慢涌向唇角。

李晋昭立时瞪大了眼睛,只一瞬他连呼吸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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