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掩打结的手法很纯熟,老妪放心说:“这下,这个人怕是逃不了了。”
晓掩问:“奶奶,有个问题,不知道孙女儿该问还是不该问。”
“你说。”
晓掩回头看了门板上的程倚天一眼,正视老妪:“为什么一定要敲诈前来找这个人的人呢?我们已经拿了他的钱,把他扔在河堤上,他醒了,自己走便好。”
老妪说:“霸王彪不死,你总是不能出头。”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意料之外。老妪佝偻着身躯,踽踽而行。去里屋,她准备睡觉。晓掩跟进来,替她铺床。床铺好后,晓掩还替老妪脱鞋。老妪非常感动,噙满泪水,老眼越发昏花。
晓掩说:“奶奶,我在吴家堡,学了一点制香的手艺。霸王彪第十六房小妾用的安神香,虽然你一定不是很想用,但是,安神的效果真的很好。”说着,取出一只金色的香,放在桌子填满泥土的一个盆子里。火折子凑过去,眨眼间,香被点着。一股淡淡的烟升起在空中,不一会儿,床上老妪便没了半点知觉。
晓掩很是重感情,手伸过去,把被子替老妪盖好。
身后程倚天的声音满含不屑:“好会作戏。”
晓掩旋身。
又恢复自由的程倚天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冷冷笑着:“这香,不是安神香,而是迷魂香吧。”
晓掩走过来,程倚天瞧着她。
晓掩说:“分量很轻,只够睡一个晚上而已。”
“再轻也是迷魂香。”
“都是让人睡觉,是安神,是迷魂,你这么计较有什么意思?”
“那么,”程倚天跟在她后面,“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们?”
“是啊!”
晓掩露出揶揄的神色。
程倚天倒是成竹在胸,大剌剌双臂环抱:“你迷晕了你奶奶,不就是想和我一起出去吗。”放下手臂说正事,“我带来的女孩叫燕无双。她被你奶奶麻翻了,送吴家堡之前,到底会送哪里去?”
晓掩关子卖到这儿,再卖就没意思。所以,她照实说:“张家。”出屋子,往北到一片田里,穿过田往西,过河,又走十几里,才到另一个村子。就在村头,晓掩问程倚天:“来这儿的时候,河边上看到枣树林吧?”
程倚天点点头。
晓掩说:“那就是前面张家的。”
程倚天很诧异:“张家在西边,张家的枣树林为什么会跑到东边去?”
晓掩很习惯翻他白眼:“那是东边村子里的人欠张家的钱,枣树林这一季的收成全部抵押了。”带着程倚天掩过去,来到山墙下。程倚天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户姓张的人家。霍!高房大屋,放在往西去不少人家屋子里面,绝对鹤立鸡群,堪称这一带民居中的翘楚。
“知道张家为什么这么牛?”晓掩问程倚天。
程倚天想想在枣树林就碰到彩虹将军头(就是“犀牛头”),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奶奶和这户姓张的人家有仇是不是?”
晓掩目露欣赏:“你很聪明啊。”
“你奶奶在枣树林里了许多彩虹将军头,为的其实是要对付前去摘枣子的张家人。”这么一想,事情便变得很清楚:那个老妪为什么刚好在附近?她为什么要对付蓦然出现在林子边的燕无双。
“你奶奶是把燕姑娘当成张家的人了。”
晓掩挑了下眉毛,示意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程倚天便接着说:“直到我出现,她才发现她可能抓错了人。但是,她因为什么事情,貌似很差钱,看我像是有钱人,干脆带回来,日后好敲诈一笔。而燕姑娘——”
说到这儿,程倚天突然瞪起眼睛,目光炯炯,上一眼下一眼盯着晓掩打量。
晓掩很聪明,很快知道他想什么。
神情难得躲闪,但是,她的脸色还是那么正常。
别开目光,晓掩佯咳一声,过了会儿,她才对他说:“我奶奶是和张抗抗有过节。不过,将燕无双送到张抗抗家,确实别有深意。”逼近山墙,晓掩招招手让程倚天靠近自己。
程倚天有些排斥,抵不过她眼神热烈,还是走近。晓掩把手交给他,程倚天神情古怪瞧她一眼。
“傻了吗?”晓掩竟然伸手在他前额敲了一下。
程倚天无奈长叹,足下用力,带着她飞身上了高墙。伸出的左手拉了一下墙头,两个人便一起高高飞起来。翻了个筋斗,两个人双双落在墙头。从墙上下来,一阵浓烈的香气便席卷而来。整个张家,都沉浸在香味的海洋中似的。那香,浓郁得怕人。
程倚天在离尘居,平日里接触的总是绿竹本身的清香,至多到夏天,河风会把荷香带来。而这香,显然来自于人工配制好后的香料,点燃了不知多少,呛得他忍不住当场一声干呕。
晓掩也觉得受不了,可是她的耐力显然超过他。
晓掩拉了拉程倚天的衣袖,程倚天这才跟着她,向亮着灯的窗子靠近过去。
一阵浓似一阵的香气从窗户缝里飘出来。轻轻一推,窗户竟然开了。里面什么防守都没有,只有一个穿着鹅黄色底撒粉红色碎花衣裳的姑娘躺在床上,周围放了一圈熏香。那香气,便是从那一圈熏香中飘出来。靠得越近,越像沉浸到香海中一样。
程倚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用力掩着,才不至于声音发出来很大。
他要进去,晓掩不让。
晓掩把着窗户:“你要是进去,我就大叫。”
“为什么?”程倚天万分奇怪。
“不为什么,就是不让你进去。”晓掩一改之前的配合,态度强硬。最后,她甚至拔了一把匕首出来,雪亮的刀锋就放在自己脖子下面。程倚天叹了一声,前来拨她的身体。一道白光划来,程倚天往后一闪,她反手将自己脖子割开一道。血口绽开,鲜血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