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倾酒(1 / 2)

加入书签

后半夜的厨房灯火通明, 乔卿久戴着框架眼镜,正持刀对洋葱下毒手。

她用的非常有经验的切法, 先将洋葱对半劈开, 然后竖切不到底,再横过来切丁。

饶是这种稳妥的切洋葱方法,还是在刀起时候沾染到了刺鼻的气息, 呛得乔卿久眼角泛红。

萧恕不下厨, 但他在乔卿久来以前找了个家政钟点工。

把乔卿久可能、不可能用到的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虽然同父母关系并不算亲厚, 但萧恕必须承认, 他身上的多数习惯继承自父辈。

父亲萧驰的野心跟义气, 母亲司榕的巨细无遗跟决绝。

萧恕从骨子里散着他们两人的烙印, 洗刷不掉。

厨房里的配置相当全, 常见的油盐酱醋必不可缺, 连吉利丁片跟炸鸡粉、面包糠、浓汤宝这类小众的材料都一应俱全。

且日期非常新鲜。

如果忽略他们统统没开封的话,乔卿久差点儿就以为萧恕是个热爱生活,平时还会做布丁的人了。

舞蹈附中的作息是上午文化课, 下午练舞。

单看假期的话其实跟正常的学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起码在不撞表演的时候是双休。

桃李杯舞蹈比赛, 在中国舞蹈表演界的地位类比电影界奥斯卡。

因此临近桃李杯群舞表演跟个人表演赛的时候, 舞蹈附中的学生会停文化课, 全力以赴练舞。

乔卿久几乎每个周末的时间都泡在练舞室里。

她拿周六、周日两天的高强度训练去补工作日要上文化课的倦怠。

几乎所有看过乔卿久跳舞的人, 都觉得乔卿久是靠天赋吃饭。

只有乔卿久跟她的老师王怀雪知道, 那些正常孩子们休息的时间,统统被乔卿久拿来训练。

天赋难能可贵,天道诚然酬勤。

长期高强度训练会让人崩溃, 何况还要兼顾学业。

乔卿久今天下午在跳完后主动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她快疯了, 老师王怀雪应允。

热锅冷油,洋葱碎被推进去,“呲啦”声不绝断,油花迸溅。

她拿着勺子站在锅边试探性小幅度的推了一下在边缘的洋葱碎,等差不多不再溅油才凑过去。

灶台上的火转小,乔卿久专注的舞着锅铲,看着洋葱被油浸炸过上了焦黄色,气味也从刺鼻变得清甜。

切好的五花肉丁跟香菇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

八号院里只亮了厨房的灯,午夜安静,食物的香气令人心态平和。

她在旁边的锅台上被放了煮锅,下五花肉,扔姜片焯水去腥。

在开料酒的时遇到了困难,瓶口封的有些紧实。

用力拉了两下后,乔卿久弃疗的超门口看了一眼,院子里很安静,萧恕没有回来的迹象。

她直接上牙把瓶封咬开。

挂壁上配有漏勺,完全可以在撇去水上浮沫以后用漏勺捞五花肉丁。

可乔卿久没用,她愣是拿着筷子一点点的把肉丁捡出来。

耗时耗力,乔卿久机械性的重复,神经全然松懈下来。

不似往日咬牙坚持,强压着自己去努力。

卤肉饭这类消磨时间菜品,乔卿久完全没有不耐烦,反之异常享受它的制作过程。

七点钟起床上课,下午去练舞室跳舞,晚上回家继续学到十二点半,这是最近乔卿久日常生活的全部缩影。

说痛苦,不及某些痛苦的千万分之一。

论好受,则完全没有正常文化生好受。

卤肉已经在锅里炖上,水汽顶锅盖,发出“咕咚咕咚”的缠人声响。

乔卿久立在灶台前发呆,水汽徐徐升上来,散在半空中,她伸出手去抓,什么都没握到。

一切皆如指间沙,马上高二了,再这样下去不行,最迟再半年。

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究竟是选跳舞、还是专注文化课。

乔卿久的选择困难症严重到了某个地步,之前都是别人帮她选。

母亲觉得女孩子家跳舞好,所以她跳舞许多年,父亲觉得孩子还是要多读书,所以她从舞蹈附中退学进入正常中学念书。

从前乔卿久万事不需要自己选。

然而父亲因公殉职、被宠坏的母亲让乔卿久被迫长大。

行李被打包送到这来之后,乔卿久无比清醒的认识到,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思考过度专注,让她忽略了十多米外防盗门开合的声音。

胡同过道两侧窄,路灯间隔大,昏暗的路灯扯长萧恕的影子。

他迈进门,看见亮灯的厨房时,下意识的按手机去看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七,萧恕以为是乔卿久忘了关灯。

等她站到门口才发现乔卿久人在厨房里面呢。

穿了睡裙,小小的一只,头上顶着颗丸子头,娇俏的不行。

光打落在她身上,裹挟着整个人都有种柔和感。

萧恕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女孩子半边侧颜。

衬在人间烟火气里,漂亮得像副油画。

姐姐萧如心的厨艺跟萧恕生母司榕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勉强吃不死人,咽下去能少半条命。

因此萧恕很少吃到亲人做的东西。

厨房除了煮泡面外,基本上没有开火机会。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厨房,给萧恕煮东西。

哪怕只是随手煮多了,分食给萧恕一碗也好。

炉灶上的东西煮了很长时间,香味飘出来。

咕嘟咕嘟的响着。

视觉、听觉、嗅觉、萧恕的五感都在此刻开启。

心里有藤蔓,枝桠飞涨,敲破萧恕坚硬的心脏外壳,努力往最容软的腹地延伸。

萧恕的左手还拎着今天拿到的奖杯,大头朝下。

他是倒拿的,随意的仿佛那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许是视线过于炙热,乔卿久稍侧目,看见门口的萧恕。

十几岁的少年身材抽长拔节般疯长,独有种清瘦的感觉。

瘦削却一点儿不显得单薄。

萧恕穿了身运动服,松散地立在厨房门口站着,像颗小白杨。

乔卿久略微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萧恕的视线灼灼。

盯的她浑身不自在,乔卿久偏头,肩胛骨顶起,脸颊蹭了两下睡衣。

柔声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偷看被当场抓包,萧恕并不掩饰,他摇头低声讲,“没有。”

音色如常的低沉带着磁性。

“我只是饿了。”萧恕挑眉,看着乔卿久,慢条斯理的讲。

“……”乔卿久别开视线,伸手去开锅盖,用勺子搅动了两下,“还需要炖一会儿,米饭在锅里,也要等下。”

她的眼镜早摘了,眯着眼去瞅电饭锅的字幕,“还十四分钟。”

“嗯,我等着。”萧恕接腔,从善如流。

乔卿久把盖子盖好,撑着橱柜看向萧恕。

一个人站门口,把门外的月光挡了个彻底。

另一个靠最里面,距离大几米,那么站着,谁也没有拉近距离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萧恕捕捉到她眼角残存的那丝红,蹙眉沉声问。

乔卿久困惑的望着他,“唉。”

萧恕扬手,指着自己眼角的位置讲,“红了。”

……乔卿久想说你真特么厉害,啥视力啊,这都能看见。

“切了些不乖的洋葱,呛哭的。”乔卿久解释道。

萧恕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手放下时候。

乔卿久注意到萧恕左手里的东西。

“什么奖?”乔卿久发声问。

凭心而路,这奖杯重量不算轻,可对于萧恕来说不值一提,如果乔卿久没问,他都快忘了手里还有东西。

“gt锦标赛的奖。”萧恕五指放松又提紧,掂了掂奖杯,微微收敛了些目光回。

一般女孩子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萧恕也不想同乔卿久炫耀些什么。

例如:我很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比赛,拿了第一,你夸夸我这种话。

这种话非常适合中二少年吹逼,但萧恕不中二,而且也绝对不适用在一个年少便拿了许多舞蹈冠军的人面前吹。

“超跑锦标赛吗?”乔卿久确认道。

萧恕有些诧异,点头“嗯”了声。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亮起来,乔卿久竖起大拇指,笑吟吟的夸奖说,“那你很厉害呀。”

“……”萧恕沉默了半分钟,刚才在ktv里时候,他曾经短暂的想要找个人同自己分享着喜悦。

然后被乔卿久打断,那些微弱的念头像是寒风里的火光,摇曳片刻久灭下来。

又在此刻莫名的被称赞恭喜,野火复生,势头燎原。

今夜好像是什么绝世好日子。

萧恕所有的想法居然都莫名的如了愿。

“还好,一般般。”他勾唇,谦虚答。

乔卿久眨眼,长睫毛轻颤,在眼睑下打出小片阴影弧度。

“没有一般,你很厉害。”发声时候没带着她惯有的甜腔调。

声线压低,眼神坚定。

乔卿久注视着萧恕,一字一句的讲出来。

“你非常厉害,所有荣誉都是汗水浇灌的,得来不易,理所应当被肯定,不该妄自菲薄,值得就是值得。”

乔卿久搬进西四胡同已然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她自己非常忙,没心思关心萧恕在做什么。

直到她今天才为萧恕那些晚归的夜晚找到归宿。

“谢谢。”萧恕抬腿走近厨房,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进。

乔卿久没躲,眼神不退避。

可惜她这个清凉的丸子头,挡不住泛起薄红的耳垂。

她在萧恕快走到自己面前时候,迅速伸手拿起勺子,举到半空问,“你来帮我尝尝咸淡?”

“好。”萧恕不可置否。

盖子再次被打开,到了最后的收汁阶段,已经不需要再盖了。

大号汤勺就挂在锅边,乔卿久手里的是小号勺子,她自己用来尝味道的。

她舀了勺肉酱,带出时候还蒸腾着热气,贴心的举到自己唇边,垂眸吹凉。

乔卿久的动作非常娴熟,从她自身角度出发,也很正常,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不至于把人烫死吧?

可萧恕的角度看,女孩子粉唇张和,睡衣的领口开的有些大,他能把精致的锁骨收进眼底,再往下。

喉结上下微动,萧恕神色不变,眼神更是没收回来。

“好了。”乔卿久吹了几下,等到不在冒气。

她四十五度屈肘,想要把勺子递给萧恕,“你尝尝味道,看看淡不淡,我盐只加了一丢丢。”

萧恕没接,他低头,张嘴直接咬住勺子。

脑袋里有根刚才断了的神经续上,乔卿久骤然想起这勺子是自己用来调味的。

她尝过,现在正含在萧恕嘴里。

乔卿久陷入绝望的境地,她现在抽手勺子会掉,不抽这个姿势。

太暧昧了。

厨房的灯光不同于卧室,用了白炽灯,每个表情皆暴露在光下。

那根才接上的神经在下一秒,被乔卿久扯断。

一不做,二不休。

放手,反正勺子她洗。

似是察觉到了乔卿久的动作,萧恕突然抬手,轻轻托握住了面前人纤弱的手腕。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