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士兵,心中的沉重感更重了。
他咬了咬舌尖,淡淡的血腥气在口中散开来,徐福总算找到了镇静的感觉。
他推开身后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开口高声喊道:“蒙恬!……蒙恬!”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便将蒙恬给害死了,历史上,他可是应当活到天下一统的。
徐福急急地喘了两口气,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是蒙恬!他还活着!
“徐都尉……”蒙恬声音嘶哑道。
徐福刚想与他说话,但是喉咙却因为憋了太久,再度开口时,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徐福咳得嗓子都疼了,连脸色都跟着泛着不正常的红。若是换了个场景,那么他此时的模样,定然能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但此时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摇懵了。
不真正去体验一回,谁也不知道地动的可怕。
他们都惊魂未定地坐在地面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蒙恬慢慢走到了徐福身边来,他身后还跟着他的随从。
“徐都尉可有受伤?”蒙恬出声问。
“咳……我、我没事……”好不容易徐福才止住了咳嗽声。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双抱住他的手,徐福赶紧转头去看,就见赵成面色煞白地躺在地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见徐福在看他,赵成才哆哆嗦嗦地出声道:“先生……”方才抱住自己的就是他没错了。
徐福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他伸手将赵成拉了起来,“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不……”赵成连忙摆手,“本就该是……该是奴婢做的……”
对于救过自己的人,徐福当然客气真诚了不少,他浅浅地勾了勾唇角,算是给了赵成一个浅淡的笑意。
赵成怔了怔,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徐福将头转回来,再看向蒙恬时,他便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蒙恬的脸色也太白了,蒙恬应当不像赵成那样是被吓白的……徐福皱了皱眉,当即上前两步,抓住了蒙恬的手臂,问道:“蒙将军受伤了?”
蒙恬也不遮掩,遂点了点头。
徐福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只见蒙恬背后有着被尖石划上的痕迹。因为他身上穿着布甲,也看不清内里受伤到什么程度了。徐福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今夜恐怕要在此地过夜了。”
被震撼住了的士兵们这时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有的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声,有的忍不住为死去的战友而落泪。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哑着声音问:“徐都尉,今日我们不先赶到城中去吗?”
“城中估计满是废墟,我们去做什么?你们且看前方,前方路狭隘,若是再度地动,我们便无处可逃,会被山体压个结结实实,不如先休息一夜,我们明日再启程往前。”眼看着都到棉诸的门口了,却不能继续往前,徐福心头也憋得难受。他们准备良多,在遭遇地震后都尚且如此。更莫说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了。
对于徐福的话,多数人都是没有异议的。
虽然刚才地动时,大家都慌乱得根本无暇去听徐福说了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瞬间徐福说的话都没错。所以他们此时自然也信任起了徐福。
他们将东西收拾一番,很快在空地上搭起了简陋的帐篷,再生起火,将食物捡回来,洗一洗还能煮来继续吃。
天色渐渐地晚了。
大家本不是会惧怕黑夜的人,但是今夜却似乎格外的不同,他们看着不远处的黑暗,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对着他们张开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将心高高悬起。他们大约明白,为何雍城地动以后,无人再敢回到城中去了。面对死亡,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黑暗中,只能听见火焰噼啪的声音,其余的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徐福抬起头,扫过他们的面孔。
他们的面孔都是紧绷着的,哪怕是距离地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他们也依旧无法彻底放松下来了。
一种低落的情绪,在无形之中笼罩住了他们。
徐福知道这样是很糟糕的。但是要怎么解决呢?徐福头疼地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更晕了。
此时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出声道:“都尉,都尉能卜筮出……今夜还有地动吗?”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徐福,他们的眼底明晃晃地写着期待。
可以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此时他们所有的精神寄托都在徐福的身上。他们都听说过徐福的名声,甚至有人见过徐福的玄妙之处,在面临地动的时候,他们也只有相信徐福了。至少还有个救命稻草可以抓住……不管真与假,这时他们都不会在意这些。
徐福心中一动,他嘴上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驱逐他们身上的阴霾,最有效的手段,便是给予他们希望。自己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徐福沉静地点了点头,许久之后,人们才听见了他应声道:“好。”一个无比简短的字,但是却比什么都来得要让人心安。
徐福注意到他们或轻或重地舒出了一口气,更加面无表情了。
只有当他表现得面色如常,万分镇定的时候,才能也将这样的情绪传达给他人。
果然,没一会儿,当他们看见徐福的神色之后,便陆续放下了不少的心。
燃起的火堆渐渐旺了起来,周身得到温暖的众人,面上的疲色渐渐退去。
徐福看向了一旁的蒙恬,“蒙将军,不如我为将军看一看伤?”
蒙恬犹豫一下,脱下了身上的布甲。
徐福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药袋里,找了些涂淤伤的药,给蒙恬糊在了背上,那布甲有些破烂了,不过所幸为蒙恬挡住了不少的伤害,蒙恬身上的伤并不算重。
徐福给其他士兵也分了些药下去,不过他手头的药十分珍贵,加之易携带和保存,所以不能轻易给出去,后面徐福便打住了这样的举动,其他人倒也识趣得很,没追着徐福要。
夜空漆黑,无星无月,那股不安的气氛在徐福的插手之下,被深深埋了下去,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再次搅弄出来。
许是这样的夜晚太难熬了,有人又忍不住问徐福了,“都尉要用何法子来卜筮?”
“观天象,听地声,再辅以龟甲卜筮。”徐福嘴上道。但实际上他很清楚,这时候龟甲卜筮多半什么都卜不出来,首先,他已经身在其中,与自身相关的东西很难卜筮准确,其次,要详细得知余震在何时,余震是大是小,这样的本事不是他能拥有的,那是地震局才能测出的东西啊。徐福说的龟甲卜筮,纯粹就是扯淡,为了安抚人心罢了。
相比之下,他还不如相信科学,相信古代人的聪明智慧,以观天象和听地声来判别。
难是难了点儿,但是眼下再难,他也要使尽浑身的功夫将他们都安抚住,免得还未先救到棉诸的人,便先将自己给害死了。
众人有些激动,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我还没见过都尉卜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