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刚隐入黑暗的身影,又从黑暗中浮现。
简宁从门后出来,打开天台的窗户,让烟味慢慢飘走,她站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高楼林立,万火通明,想象着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
她以为没有了自己,陶江会热烈而精彩地活着,像百日誓师那天,屹立于高台,光彩耀目,山无遮,海无拦。
可今天,她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他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开心,他比她想象中的更痛苦,像带着精美面具的影子,于太阳光下灿烂,黄昏后,一个人卸下伪装,在黑暗中藏匿本身。
第70章 .可惜没如果能为简宁做到这种地步的,……
简宁进了三楼, 九班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回到班,教室里差点闹翻天, 讲台上没有老师坐镇。
吴勉站在讲桌后,见简宁在门口,朝她抬了抬下巴,让她迅速回座。
简宁不过是偷了半节课的时间, 此时座位上的卷子已经堆成雪山。
她把卷子一张一张整理好, 一头雾水地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们。
吴勉拍了拍桌子, 问:“下个月要拍毕业照,于主任说她订了点东西,现在需要每个班出几个男生去拿,有没人想去?”
毕业两个字突然撞进简宁的耳朵里。
高考迫在眉睫, 他们的课间十分钟不是用来刷题就是补觉,连去卫生间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上课困到打瞌睡, 也会被旁边的同学推醒。
他们渴望脱离苦海,渴望痛痛快快地去玩一场, 可当毕业开始被频繁提起时, 那些乏善可陈的日子仿佛被渡了层金光, 在离别来临前,闪闪发光。
不过也有些同学没想这么多,这种能光明正大旷自习的机会, 教室后排一向顽皮的几个男生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他们纷纷举高手,积极踊跃。
“我去吧,我力气大。”
“我去我去, 我作业写完了。”
“我也去,我个高。”
“我去,还有我。”
“我了个去!”方岛叼着笔,长腿伸在过道里,悠悠地来了句。
全班愣了一两秒,联想到这几句话的关系,随即哄堂大笑,快把教室的屋顶掀翻。
吴勉也忍俊不禁,过去把教室门关上,拿教尺敲敲讲桌,嘘了两声,让他们安静。
那几个顽皮的男生不说话了,殷切地盯着班长看。
吴勉走下讲台,绕到教室后面,欣慰地拍拍那几个男生的肩膀,让他们先下楼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他转身回座位,弯腰从桌洞里掏出一沓打印好的题,递给简宁。
书册有一厘米厚度,简宁双手接过来,翻了前面几页,白纸黑字,铅印着同一类题型,竟是一直难住她的化学工艺题,她惊道:“哪来的?”
吴勉瞄了眼她手中的资料,闪烁其词:“网上看到的,我打印了一份,顺便给你也带了一份。”
顿了顿,他又说:“可能,之后还有。”
简宁不疑有它,摇了摇手中的纸,弯起嘴角:“谢了,班长。”
看她没多问,吴勉松了一口气,让方岛帮忙看管纪律,他起身带着那帮男生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周一照例大扫除,打从高三以来,为节约时间,于主任改了卫生规定,原本每周一次的大扫除变成一月一次。
简宁被分派的值日任务又是擦门,三年快过完了,她的活就没变过,别人从擦黑板轮到扫地,再轮到拖地,而她,跟教室门拜了把子似的,一刻不停地围着它转。
还剩最后一次擦洗,简宁提着塑料桶去换一楼的水房换水。
从高三九班出来,夕阳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栏,洒进楼道,印着条条水渍,碎金般波澜。
简宁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光鲜亮丽的丝绸上,前提是,如果没有手中沉甸甸的水桶的话。
走着走着,简宁忽然想起,两年前,高一,好像也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那时她和陶江还是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那天也是大扫除,也是去水房的路上。
陶江用恶作剧,使坏溅了她一身水,为做补偿,假装勉为其难地帮她提水。
中途他的袖子掉下来,又腾不出手,只能求简宁帮他挽袖子,不知道是谁在紧张,他们的手臂难免会碰到一起,然后不自然地脸红。
回忆总是美好,所以不停怀念,那时谁又知道,两年后,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简宁想得出神,被同学提醒水溢出桶,她才缓过神来,连忙关了水龙头,提着满满一桶水,摇摇晃晃地走出水房。
简宁气喘吁吁地提着水桶上楼,在二楼与三楼交界的平台处,她终于用尽力气,放下水桶,扶着腰细细喘气。
缓了好一会,简宁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弯腰提起桶,打算上楼,头一抬,迎面碰见陶江下楼。
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你脑子里刚刚想的人,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充满了意外和尴尬,一秒后,二人迅速地躲避对方的视线,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无处可放。
简宁直接背过身子,低头系鞋带,假装没看见他,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用余光看见陶江走了过去。
简宁长吁一口气,转回身,刚要继续提着水桶上楼时,便见陶江折返,她噌地放下桶,吓得立马又转过身去,面对着白墙,佯装在拉伸胳膊。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低,简宁竖起耳朵,确定陶江走远后,她扭头,感觉脚边少了样东西,原地寻了一圈后,发现水桶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