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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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忽就传来一阵乏力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 靠在了椅背上,两手十指虚虚交叠在一起, 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倘若姜灼风, 真的要和文宣王联手对他不利,那就等于和他站在了对立面。要么是他杀了姜灼风, 从此被她记恨, 要么是为姜灼风所杀, 从此计划十几年的大业毁于一旦。

叶适心里清楚, 无论是哪个结果, 他都不会再有和姜灼华相处的机会。

忽就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其实很薄,只有脆生生的一层。

尤其像他这样走在薄冰上的人, 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 脚下的薄冰就突然破裂, 要么是他掉下去, 要么就是一路走来的同伴。

他盼着姜灼华不要来,她无需以小姐之尊屈就一个男宠,不来就证明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可怕的可能。

刚来的时候,他有些嫌弃她,可现在,他很羡慕她。

活了十九年,从未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告诉他:你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何必委屈自己?自己过高兴了就成!她是第一个,让他知道生命还有另一种活法的人。

遍观他见过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背负着枷锁,都得去做一些不愿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唯有她,肆意潇洒,爱做就做,不爱做就不做,从不委屈自己,从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

朝堂争斗你死我亡,姜灼华这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却很可能被他和姜灼风拖进炼狱里,从此为一方,恨一方。

在姜灼华到来前,叶适坐在书房里,每一刻,似乎都在等阎罗的宣判,叫他的心,沉重的不得安宁。

不多时,书房外响起叩门声,姜灼华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柳公子,你在里面吗?在的话我进来了?”

叶适的心“咚”地一声,落进了冰潭。她果然知道了!

叶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门打开,姜灼华俏生生的立在门外,身后跟着桂荣。

叶适的目光越过姜灼华头顶,对守在门口的良翰说道:“你和桂荣先下去,我有事问姜小姐。”

姜灼华忽地想起那天在水榭里,他伸手抱自己的事儿,忙笑着道:“嗨,咱们在屋里,没个人伺候可怎么行?叫桂荣跟我进来吧。”

刚才刚见过,又叫人把她招来,该不会是还惦记着和她睡呢吧?这男人被下半身左右的时候,当真是黏人,但是得到之后,你哪怕在他面前岔开腿,他也不见得再搭理你。

叶适听她这般说,眸中闪过一阵刺痛,她是在怕他吗?

叶适轻叹一声,没在故意遮掩,冷声道:“不行。”转头对良翰下令道:“带桂荣离远些,任何人不许靠进。”

说罢,目光落在姜灼华面上:“进来。”

姜灼华无奈地笑笑,走进了书房,叶适将门关好后,绕过姜灼华,走到椅子上坐下,指着另一张椅子道:“你坐。”

姜灼华犹自不觉,依旧如往常一般随意,过去一屁股坐下,手托下巴,看着他娇媚的一笑:“这么晚叫我来,可是有事?”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快,叶适心头一动,说不准,就是他最后一次听了。

忽然就想跟她多闲话几句,然后再问正事,若是真的撕破脸,以后也好有可怀恋。

念及此,叶适面上方才凝重的神色渐逝,眸底波光也渐入温柔,唇角含了浅笑,说道:“忽然想起来,当日在康定翁主端午宴上,你将我错认作韩君。”

姜灼华听他提起那日的失态,不由哈哈笑了几声:“我那日是喝多了,你琴弹得极好,唱的也好。我迷迷糊糊的梦里,全是《东莱不似蓬莱远》里的情节,乍一下睁开眼睛看见你,就有些没辩清梦与现实。”

叶适亦笑:“原是如此。”

姜灼华接着道:“也是你长得好的缘故。从前看话本子,上面总见说一个人,如何如何宛如谪仙。我就在想,这个宛如谪仙,究竟是个什么样貌,在我脑海里,始终模糊着。直到见到你,这四字,于我而言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宛如谪仙,说得大抵就是你这样的人。”

说起这,姜灼华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转头问道:“哎对了,你初次见我时,是什么想法?”

叶适略做回忆,惊讶的发现,那日初见时她的模样,他居然记得很清。

脑海中渐渐出现,那个锦衣华服醉卧贵妃榻的美人。

记忆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叶适眸色变得有些深邃,他含笑徐徐说道:“初见小姐时,为小姐容貌所惊艳,又被小姐醉酒的娇态,惊得不敢多看。小姐姿容,堪比国色!其实你在院中改种牡丹很好,唯有牡丹的明艳与肆意,方能与你相配。”

姜灼华闻言笑了,她方才那么问,无非就是想听叶适夸她,毕竟没有女人不爱被人夸的。但她万没想到,叶适竟然夸得这么有水平,心里不由得意起来,未来皇帝亲自给她盖的章——堪比国色!

得,等以后他登基了,也算是多了个牛皮可以吹。前提是她有这个吹牛皮的命,别早早送命才是真的。

叶适看着她面上,因他夸赞而来的欢愉笑容,眸色愈发的温柔。

他看了她一会儿,眸中之色渐转为落寞,但听他开口说道:“若我真的能做男宠,一直好生与小姐相处,那该多好?”

话音落,姜灼华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心骤然紧缩,转头看向叶适,眸中隐有厉色。

叶适望着她,笑容如旧,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落在姜灼华眼里,变得万分捉摸不定。

竟让人看不出,这俊雅笑容的画皮之下,究竟藏着如何诡谲的心思。

一时间,四目相对,静默无声,隐隐可听到书房外,时有时无的蝉鸣。

静默了半晌,姜灼华率先收回目光,强笑着问道:“你这话何意?”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叶适敛了笑容,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小的茶杯:“你和你大哥,都知道了,对吧?”

姜灼华闻言苦笑,不愧是未来皇帝,发现的真快,也可能是他们兄妹破绽太多的缘故。

绝不能认!一旦认下,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她和姜灼风,兴许为了封口,会加速让他们兄妹走上死路。得拖,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他们兄妹三人逃出京城就好。

念及此,姜灼华稳住心绪,佯装不解的问道:“知道什么?你今晚说话好生奇怪,还说什么自己如果真的能做男宠,难道你现在不是吗?哈哈……你这人,真是……”

叶适早已料到她会赖,他怕自己心软,刻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她,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元嘉现在在濯风堂,你说,你哥哥的武艺和我的近身暗卫相比,谁会赢?”

“咚”地一声,姜灼华的心跌进了冰窟里,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是不紧不慢的温雅。

可此时此刻,这温雅里带着的那份运一切于掌中的笃定,比直接厉声咒骂,更让她觉得可怕!

姜灼华的手,在桌下攥紧搭在膝盖上的披帛末端,水葱似的指甲,几欲隔着披帛上的轻纱掐进肉里,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双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桌子腿,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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