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他反复劝慰自己,最终鼓起勇气,说:“爷,我陪你,只求你待我好些,别在众……”
少年心气高傲,他的声音本是清冽至极,然而深陷泥潭不得不低头屈服,这请求中更透着股屈辱和不甘,将桓郁那变态的心挠得奇痒难耐。
眼看白马就要被桓郁带出,却忽见一柄软剑疾速飞来。
软剑正是白马先前所舞的那支,剑身从桓郁左肋与大臂间的缝隙穿过,钉进铜板打制的墙面。
“谁?!”桓郁面色青白,大吼,“什么东西敢挡我的去路?你可知道我叔父是谁!”
白马被扔到地上,撞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我的乖儿子,才来京城几日,便将你爹给忘了?你可是爹一把屎一把尿给喂大的,不孝,不孝!”
天地都是倒转的,白马只看到一个朱红的人影,他龙行虎步、身手矫健,几乎是话音未落便走到了自己跟前。
桓郁想要故技重施,手刚摸到药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拳打碎了手腕。来人哈哈大笑,叫着“乖儿子”,攥着桓郁的手,翻转过来将药包闷在他自己的脸上!
“你得多补补,尤其是这颗狗脑子。”
桓郁软塌塌地倒下,那人扯着他的腰带将他拖到窗边,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有如此神力,他直接单手将桓郁提起来晃了两圈,继而猛地扔出去,“这年头连狗也能来逛窑子,生意越来越难做喽。”
白马此时已经看不清东西,总觉得声音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更怀疑这人也是个疯癫的——最后这句如何听来,都觉得是将他自己一并骂了进去。
男人像白马走来,他的脚步声极轻,应当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
他越走越近,但白马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忍不住抬头偷看。
入眼是一只皮靴,扑面而来是一股淡淡的酒气。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白马,随手将软剑从墙上拔下。他盯着白马看了好一阵,才弯下腰,伸手将东西送回。
白马虽根本握不紧,却还是接过软剑,强忍着疲惫,道:“多谢,实在是为您添麻烦了。我自己可以。”他说罢,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奈何实在没有力气,每每刚一将自己撑起,便啪地倒在地上。那模样既狼狈又可怜,深深埋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朱衣男人伸手,在白马脸颊上捏了把,他的指腹粗粝、动作野气,却没有带着任何情欲的意味,似乎只是在确认白马的长相。
“你不必谢我。”果然,他摸完后便收手,将白马扛在肩头,边走边说:“难道不记得我了?我如此英俊神武的一个人,你如何就会忘了?奇也怪哉。”
男人开口就是一种十分熟稔的语气,像与白马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灯火摇曳,漫天柳絮被风吹入走廊。
春楼中,每个房间都是一个世界。或充斥着淫词艳曲,或是赤条条的白肉交战正欢,或是新来的妓子哭哭啼啼,整个天地光怪陆离。
白马被朱衣男子抱着,穿过灯火暧昧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觉得他浑身滚烫,心跳极有力。
男子将白马放到床上,转身推门而出,“爷就住在楼里后院,你若想我,只管朝天喊一声,随叫随到。”
此人只怕是有病,这是白马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第19章 温泉
朱红的披风带着淡淡的酒气,裹着少年雪白的身体。
白马难得酣眠,他又梦见三年前的元辰节。云山边集飞雪漫天,热闹的街市上风灯盏盏,街边人来人往的馄饨摊上,破陶碗冒着白烟。他舀起最后一个馄饨,刚刚张嘴准备趁热送入口中,却被醉酒的疯乞丐半道抢去。
他被点中两处要穴,鹅毛般的雪花灌进喉咙。夜空变成了巨大的梦魇,乞丐的面目融于天幕,唯余一对清亮的眸子,变成天幕上唯二的璀璨晨星。
“你还我的馄饨!”
“哗啦——!”
白马挣扎着起身,不料,一盆热水劈头盖脸落下。透过顺着睫毛流下的水帘,他看见衣衫整洁的檀青正站在床边,双目通红地望着自己。
“我真是失心疯了才来照顾你!”檀青原本抱着个铜盆刚走到床边,准备用热水为白马擦身,奈何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惊住,手中铜盆带着热水脱手而出,将白马浇了个满头满脸。
铜盆哐啷啷掉在地上,檀青呆愣愣地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条湿棉布,欲哭无泪,“不如直接在你枕头边上放碗馄饨,估计早八百年就能把你馋醒了!”
“你没事?”白马头昏脑涨,迷迷瞪瞪地捏了捏檀青的脸,又在他屁股上揪了两把,最后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如释重负,“没事没事,摸到你的贞操还在哥就放心了!”
檀青眼眶湿润,哽咽:“哥没事,先生他、他买……救了我,你呢?”
“我也被人救了,好得很!”白马一拍胸口,将自己打得咳了起来,继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未料那桓郁的药粉如此厉害,此时他的头脑仍有些晕眩,方一站起又立马栽倒在檀青身上,两个人便抱在一起滚到门边。
檀青破口大骂:“你是傻的吗?!”
“是啊!”白马斩钉截铁。
两人相对而视,同时笑出声来。小小的房间内没有灯光,但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若有实质。
“怎么我身上……”白马抽抽鼻子,寻着气味一路走回床边,将那件朱红色的外袍捧起嗅了嗅,“好大的酒气?算了,洗个澡再回来说话。”
话虽如此,他却一面抱怨,一面仔仔细细地将那件外袍叠好,放在桌上,继而胡乱套了件衣裳,喊着话跑出房间,“愣头青,看你干得好事!乖乖把被单换了,回来再打你屁股。”
檀青原本还想与他互骂几句,见白马一路跑得踉踉跄跄,出门时更是啪地一声撞在门框上,知道他此时还在难受,只是不愿表露出来让自己觉得愧疚。檀青心里实在很不忍落,喊了声“你路上小心些”,便认命地开始打扫这个烂摊子。
白马一路跌跌撞撞,偷跑到偏院中的温泉池子里。
他将长发挽成髻子,束在头顶,修长的脖颈连着漂亮的肩胛,站在齐胸深的池子里,像只凫水的天鹅。
白马差不多清洗干净,走了两步,靠在池边,憋了一口气将半张脸浸在水里。
他心中不停思虑——方才我听得分明,可以肯定出价买定檀青的人就是周望舒,他的声音带着冰雪寒气,纵使三年过去我也不会忘记。如此想来,我游街那日见到的白衣人应当也是他,当时他正策马向宫城行去。然而,白日入宫城的,不是贩夫走卒便是达官显贵,这几年我四处打听过,确定周望舒只是个江湖客,根本没有功名在身。那日,他到底是去做什么?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周望舒那样出尘脱俗的人,如何会来到青山楼参与妓子拍卖?难道他对檀青一见倾心?
“不,周望舒不会喜欢我们这种人。”白马摇头轻叹。周望舒与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与青山楼又有什么联系?一夜单骑出玉门,三年奔波四海间,他在秘密地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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