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不由在心中嘀咕: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这女人啊,她分明就只会影响您拔剑的速度,不谈情爱,战战兢兢搞事业岂不美哉?
可青冥他哪儿敢当着谢砚之的面说这种话?斟酌许久,才道。
“君上您既已走到这一步,再纠结这些无任何意义,倒不如先想法子将夫人接回来。”
青冥说这话自是存了私心,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再让颜嫣回到谢砚之身边。
可碰上这种事,他又能怎么办呢?直至如今,他方才明白,他家君上对那凡女岂止是爱,分明是离开她就没法活啊!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倒不如趁着将那凡女寻回来的时机与被封印在蚀骨深渊底下的魔骨融合,一统六界。
谢砚之淡淡瞥他一眼,不再言语,依旧食不知味地嚼着糕点。
这些天来他冷静了不少,亦想通了不少从前所不解的事。
须臾间,谢砚之指间的九华糕被捏得粉碎。本就惴惴不安的青冥愈发紧张,内心分在纠结。
他这是又说错了什么不成?若真说错了,他是否该放下食盒,圆润地开溜?
谢砚之则神色阴鸷地摁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了,不断在脑海中思索。
他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错?
又究竟是在哪个时刻违背本心,爱上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孤女?
那本是一件他不愿去承认的事。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泄闸之洪般席卷而来,那些往事在他脑海中依次排列开。
他与她的那八年,的确不曾发生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用平淡如水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也正因他们之间的日常太过平淡,他从不知晓,原来这亦能被称之为“爱”。
那么,他究竟是何时开始动的心?
回忆定格在五十年前的某个夜。
直至今日,谢砚之都还清楚地记得那晚的雪,如鹅毛般降落在铺满月光的大地上。
彼时的他与颜嫣相识已近九载。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任何人看来都很奇怪。
同床共枕,抵足而眠,如光与影般紧密相连,却无夫妻之实。
偏生他们相互凝视时的目光又都称不上是清白,浮光掠影,暧.昧丛生。
那是一段在爱与不爱之间不断摇摆的迷离旧时光。
他的不断纵容,使她的欲与望急速膨胀,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开始以谢夫人自居。与她夫君有关的一切,她皆能豁出性命去“争取”。
实则她对谢砚之的过去着实称不上了解,可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绞尽脑汁费尽心神来留意谢砚之的一举一动。
谢砚之虽什么都不曾与她说,她却不断在用眼睛发掘与他有关的一切。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赶在谢砚之之前发现,他时常“把玩”的那枚鸽血红戒指消失不见。
两百年前,那颗宝石曾寄托着一个七岁稚童的思念,被送入一介老妪手中,后又被端华长公主夺回,嵌入金冠之上。
直至端华长公主香消玉损,谢砚之方才将它取下,重新嵌入那枚戒指之中,至此,再未离身。
那时的颜嫣并不知这枚戒指的来历,只知它对谢砚之而言定然十分重要。既如此,她自是得想尽一切办法将它寻回。
那夜的雪一直下个不停,魔宫上下齐出动寻了大半宿仍未寻到。
恰巧谢砚之那日有场不得不去赴的宴,只能暂时选择放弃,出乎意料的是,平日里不论他上哪儿都要黏着的牛皮糖姑娘竟破天荒地想要在家待着。
谢砚之再回魔域时,天之将亮。
大雪覆盖整个世界,平日里最是怕冷的那个小姑娘正裹着厚厚的狐裘在雪地中四处翻找。
明明冻得直哆嗦,她仍紧咬牙关,提着灯,一步一步向黑暗中摸索。
谢砚之说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
有那么一瞬间,心口处传来了钝钝的撕裂感,说不上疼,细微的创痛,好似有颗深埋在地底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待颜嫣从厚厚的积雪中找出那枚戒指时,阳光恰好冲破云层,洒落在她脸上。
而她,恰在仰头对他笑。
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也就是这个时刻,谢砚之如遭棒喝,骤然清醒。
——他一定会爱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
繁乱的回忆逐渐远去,思绪回笼,那一刹那,他终于大彻大悟。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
他早早便知晓,自己终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地爱上自己一手养大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