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听刘氏继续说道:“人心算来算去都离不开贪、欲二字。这绝嗣药,郑衣息不喝也得喝。”
烟儿一回澄苑,先是对镜落了一回泪。
而后便在圆儿的劝声下将那一包暖情的药粉倒进了西边墙角下。
而后,烟儿便木然地躺进了罗汉榻里,任凭圆儿如何询问,却只是小声地啜泣,一句话也不说。
这日黄昏,烟儿只下地用了一小碗鸡丝粥,缝到一半的对襟长衫也不再去动它了。
她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的蝴蝶,被人生生地砍断了双翅,如今只能在囚笼中苟延残喘。
圆儿想了多少法子让烟儿开心,甚至都撺掇着烟儿去外书房向郑衣息“献殷勤”,可烟儿却连头都没抬起一下。
书房里的郑衣息虽时时刻刻都躲着烟儿,可却对她的消息了如指掌。
他听闻烟儿这两日功夫都没有好好用膳,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郑衣息也蹙眉道:“可是身子哪里不适?让府医进门来替她诊治一番。”
明日就是定亲宴了,他忙着筹备事务,实在是抽不出空去瞧她。
虽然这也只是个借口,可手边有琐事在忙,总是让郑衣息心里的愧疚减少了几分。
双喜忙应下,不多时便带着李休然进了澄苑,他还要忙着去料理明日的定亲宴,便也不曾多留。
李休然进正屋时,便瞧见了坐在罗汉榻上的烟儿。
虽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可她整个人却瞧着清瘦颓败了许多,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失了鲜活。
圆儿瞧见李休然后,便忙迎上前去与他说:“李大夫,我们姑娘这两日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时常只吃一点点东西,就吐出来大半。”
李休然听后连忙把药箱搁在了梨花木桌案上,走到罗汉榻前替烟儿诊治了一番。
烟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心如死活的模样,耳畔响起李休然熟悉的嗓音后,想扯一扯嘴角,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
李休然瞧着她这副模样,已是感慨般的叹道:“烟儿,你怎么……”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烟儿霎时便红了眼眶,却是强撑着不肯让泪珠滚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很傻。
天真地以为那九天宫阙上的月亮也能照亮泥泞凡尘里的自己。
她奢望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狼狈地从高台上跌落,摔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李休然见烟儿满面凄苦,那些劝解的话语便也按下不提,只伸出手按在了她皓腕上的经络之处。
半晌之后,李休然便蹙起了眉,好似不敢相信这滑珠似的脉象。
他再凝神替烟儿把了一回脉,而后脸色愈发沉郁。
“烟儿,你这个月月事是不是没有来?”李休然追问道,声音里染着几分仓皇。
烟儿点了点头,可她素有宫寒之症,月事一向不准,所以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休然的脸色愈发难看,说出口的话音里已是带上了两分颤抖,“你的脉象是喜脉,估摸是应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38章 不配
“身孕”二字如一记惊雷在烟儿脑海里炸开。
短暂的怔愣之后, 她便扬起了被水雾浸润的杏眸,无措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休然也沉默凝噎了许久,好似过了一个时辰那般久, 他才涩然地开口道:“你要这个孩子吗?”
这话一问出口, 他便懊恼地连连咋舌。
烟儿能怀有子嗣已是不易, 况且以她的身子来说,又如何能不要它?那虎狼一般的落胎药能要了她半条命。
思及此,李休然便起身走到了梨花木桌旁,让圆儿替他研磨。
自始至终, 他都没有开口询问烟儿,要不要把怀有身孕一事告诉郑衣息,只是凝神替她写下了安胎的妙方。
除了圆儿,没有一个人知晓。
李休然离去前将孕妇该有的忌讳统统告诉了圆儿, 虽是欲言又止、放心不下, 可他又是外男又只是个府医, 并不好逾距多言。
倒是圆儿愣愣地立了好半晌,回身见烟儿也坐在罗汉榻上出神,忙走上前去笑道:“姑娘,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先说郑老太太如此宠爱世子爷,日日夜夜盼着的不就是能早日抱上玄孙?
如今她家姑娘怀了孕, 岂不是正合了郑老太太的心意。
“姑娘该早些告诉世子爷才是。”圆儿喜得不知所以, 待情绪平复下来一些后才瞥见了烟儿平静的近乎哀伤的神色。
她好似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满腔的喜意都扑了个空,定了定神后, 呢喃道:“姑娘……”
明明是件再好不过的喜事,姑娘怎么不高兴呢?
烟儿缓缓地抬起头, 杏眸里果真凝着些刺眼的泪意,而后她便在圆儿不解的目光下作了几个手势。
她是在告诉圆儿:她有身孕的事不能说出去,若是说出去,这孩子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