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要说这个啊?
还以为是什么很紧要的事情呢?
“其实谈不上什么照料不照料的,我住进东宫这些时日,也只见过明姝一人,还未曾见过明芙。她们是亲姐妹,而我只是她们的前嫂嫂罢了,甚至连前嫂嫂都算不上,至多只是认识的人罢了,我照料不了她们,她们也不需要我的照料。有你们陆家做倚靠,她们在宫里自然不会受什么为难,你不必担心……”
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口附和道:“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既没有什么大事要说,褚瑶便也不便久留:“倘若没有别的事情……”
“褚娘子这次进宫,是来与太子殿下重修旧好么?”他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不过同他解释一下也没什么:“不是,鸣哥儿身体不好,所以我过来照顾他一段时间。”
“我有一事不解,郁结心中许久了,”他的手臂撑在桌子上,微微向前倾身,却仍垂着头,面具两侧的发丝柔软地随微风摇曳,“褚娘子当初与太子殿下和离,是因为我吗?”
第25章 暂离
“褚娘子当初与太子殿下和离, 是因为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褚瑶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只是听到他说因为这件事郁结于心,想了想, 还是如实告诉他, “陆郎君不必自责,我并非是因为你才与殿下和离的……”
幽暗的光线下,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好似看到面具之下他的唇角飞速上扬了一下。
“是这样啊, ”他侧过身去咳嗽几声,才转过脸来继续和她说话, “既然不是因为我, 那你究竟为何要与殿下和离?难道只是因为殿下欺骗了你?”
“也不全然是因为他欺骗了我……”耳边依稀是庙会上人头攒动的热闹气息, 记忆在喧嚷中拉开帘幕, 有些话她在心里藏得太久了,从未给旁人说过, 如今因他这一问, 蓦的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反正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同他说说也没什么。
“我家中原还有两个哥哥,我父亲去世的早, 母亲心软糊涂, 被娘家人所求无度, 幸好家中有两位哥哥撑着,才勉强过了下去。前几年动乱频繁, 他们二人被强行征兵, 至今未有音讯传回来。”纵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提及起来,仍是让人伤感, “所以我讨厌那些制造动乱的人,若不是因为他们,我的两位哥哥也不会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而裴湛的父亲,未称帝时作为一方藩王却起兵谋反,挥军北上直至京城,伤及的百姓何止少数?
陆少淮沉默了,半响未曾言语。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陆夫人当初同她说过的,她身份地位,即便住进东宫,也不可能做他的太子妃。他日后会有很多女人,陆夫人甚至想把陆明姝也嫁给他,褚瑶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雨露均沾,所以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和离。
只不过这件事□□关陆夫人和陆明姝,褚瑶不想在陆少淮面前说她们的坏话。
“陆郎君,先前你两次说过你亏欠于我,莫非便是因为我与殿下和离这件事?”
对方迟疑了片刻,点头道:“……是。”
褚瑶笑容明媚:“陆郎君从来都不曾亏欠过我什么,如今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郎君心头的负担想必也能卸下来了,望郎君以后开开心心过日子。”
“好。”
褚瑶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殿下和鸣哥儿还在等我。”
“倘若当初……”他忽的叫住她,在她回眸之际,却又像是泄了一口气,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褚娘子慢走,我还想坐一会儿。”
褚瑶笑笑,转身继续走了。
回到马车上,却只见到奶娘抱着鸣哥儿,裴湛并不在马车内。
“殿下呢?”她问。
奶娘道:“殿下说那会儿看戏的时候丢了件东西,带着侍卫去寻了。”
褚瑶“哦”了一声,瞧着鸣哥儿正睡着,便凑过去盯着儿子得睡颜看:这般小的孩子,醒着时活泼可爱,睡着了也有另一番可爱模样。
没过多久裴湛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递给了她。
“怎的买了两串,鸣哥儿一串也吃不了。”她瞧着那裹着糖霜的山楂,想着鸣哥儿一定会非常喜欢,只不过他那两颗小奶牙怕是啃不动。
“鸣哥儿吃一串,你吃一串。”他伸手从她怀中将鸣哥儿抱到自己怀中,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抱着他,你吃。”
褚瑶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虽这样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这两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隐隐想起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却也是鲜少能吃到糖葫芦。父亲在世时,月底结了工钱,偶尔会买两串回来。
三个孩子分着吃两串糖葫芦,她和哥哥抢着把上面最大的两颗给爹娘吃,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的,日子虽清苦,却也是她最幸福的回忆了。
褚瑶鼻头一酸:大抵是那会儿同陆少淮说起两个哥哥,所以才会格外伤感。
“怎的不吃?”裴湛见她盯着糖葫芦怔怔出神,“我让老板多裹了一层糖霜,不酸。”
褚瑶将糖葫芦递到他的唇前,她以前从未吃过上面那颗大的,如今也不想吃:“这颗大的,殿下吃。”
他有些不明所以,却也随即咬上了那颗糖球,清冽的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内里裹着的山楂也尝不出酸味了,一路从舌尖甜到了心头。
转眼已至深秋,褚瑶收到了苏念的来信,落款写了苏念、秋荷和知叶的名字。
信中问及她的近况,为何一直不归,若有事耽搁也不必担心家里,家中一切安好,她的母亲身体尚还不错,给她和鸣哥儿做了两件秋衣,一并寄过来了。铺子生意回暖,先前隔壁那家甜水铺子最近不再挤兑她们,价格恢复了正常。她们打听清楚了,那家铺子的掌柜先前那些作为皆是江家授意,如今江通判被调去儋州做知州了,举家都搬走了,所以那掌柜也没有必要再赔本赚吆喝了。
褚瑶将信细细看了两遍,心中很是安慰。家中事宜幸得她们三人帮忙照料,她才能安心留在东宫照顾鸣哥儿。
如今明儿身体瞧着并无大碍,柳太医每日来请平安脉,不外乎只是一些肠胃方面的小毛病,深秋时节昼夜温度差别大,一不小心就凉了肚子,鸣哥儿这两日有些轻微的腹泻,幸而不算太严重。
她提笔回信,言辞间感谢她们的相助,提及一些鸣哥儿的近况,而后估算了一番,自己大抵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火漆封缄后,她将信交给阿圆,劳烦她帮忙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