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秦姝意掀开盖头,正想揭开花轿的布帘往外看,就被跟轿的喜婆子出声制止。
“姑娘快放下帘子,这于礼不合。”
少女讪讪一笑,果然放帘,又乖巧地端坐在花轿中,只是红盖头依旧放在了一边。
街上响起阵阵马蹄声,只听到一声“吁!”
青年勒住手中的马缰,对着花轿里的人和两边的百姓笑道:“我来晚了,诸位莫怪。”
“是世子!殿下竟亲自来接亲!”
“看咱们世子今日的派头,这样的排场,秦家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十里红妆,还有这么多内官宫女,真不愧是圣上亲自赐的婚!”
“……”
朱雀街两边,人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宛如谪仙下凡的恒国公世子,一边是祝贺,一边是艳羡。
秦姝意听着耳边的讨论声,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只能无措地绞着手中的喜帕。依大周礼节,两家合婚,新郎官无须亲自接亲,只用在家等着新娘子的花轿,若是太过积极,恐会被人说一句不够果决,没有男子气概。
可是裴景琛却坦坦荡荡地从城东骑马赶来,从繁石巷到积憔街,顶着临安全城百姓的目光,来接未来的世子妃回府。
太张扬了,秦姝意想,这于礼不合。
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在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整个人宛如被放在虚幻的泡沫里泡着。
良久,才缓过神来,如同一条在岸上晒了许久,终于能够入水呼吸的鱼。
她从未被血亲之外的人,这般珍重。
她早已经熟悉那人的声音,清冽温和,说起话来很干脆;她也早就知道他的性情,张扬肆意,随心而活,不畏惧世人的眼光。
所以这样出格的做法,也是很正常的。无论今日或者往后,他娶的妻子是谁,他都会这般珍之重之的,不是吗?
秦姝意勉强说服了自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亲手盖上身边的那张红盖头。
要举案齐眉,要相敬如宾。
唯独不能如胶似漆,情投意合。
唢呐声重新吹响,又是喜庆的贺婚曲。
裴景琛穿着一身赤红云纹团花直裰,乌发用一顶镂空银冠束起,眉眼飞扬,脸上挂着肆意的笑,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这辈子没有任何一刻能比得上现在的欣喜,都道人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可他只想要其中一喜。
青年看着身后华美的花轿和跟随的小厮侍女们,眉梢一挑,纵马前行。
终于,娶到你了。
秦姝意。
第55章
不知走了多久, 花轿停了下来。
秦姝意动了动微麻的手腕和脚踝,被盖头遮挡的视线下出现一束光,她只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 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
站在花轿外的裴景琛微微倾身,径直朝着坐的端端正正的姑娘伸出手, 笑道:“握住我的手, 我带你过去。”
他看上去镇定自若,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可是那嗓音深处带着的细微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他也在紧张。
秦姝意微怔,暗暗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起身, 缓慢而坚定地搭上青年微热有力的手掌。
裴景琛捕捉到她局促不安的小动作,只握住她的手指,轻声安慰道:“别怕, 有我在。”
秦姝意只是低声应是, 面前的一切都被头上的红盖头遮挡, 耳边是众人热闹的祝贺语,只有身边的这双手是真实的、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二人一路走进国公府的正厅, 因恒国公不在, 故而免去了新妇向高堂敬茶的礼节。
中年司仪站在正厅右前侧, 笑着主持婚礼。
“兹尔新婚, 有宴来宾, 咸集致贺, 恭祝连理。”
“一拜结良缘,二拜喜联姻, 三拜结同心。”
穿着婚服的二人转身,对着外面的天地俯身。
“同拜高堂, 一拜知春恩,二拜寄恩情,三拜报春晖。”
二人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堂俯身跪拜。
“夫妻对拜,一拜结连理,二拜永同心,三拜敬如宾。”
青年和少女之间牵着同一根红绸,双手置于腰腹间,脊背微弯。
司仪见状,高声道:“三拜之礼,礼成!”
正厅里立时响起一阵阵叫好声,鼓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