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淅淅沥沥的春雨,室内是缱绻的两人。温昭明轻轻松开他,宋也川的眼尾带着一丝红意,两颊也有些烫。她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也川,我喜欢你。”
“嗯。”他抿唇浅笑,“我也是。”
第54章
明帝很快选了一批官员填补了户部的空缺。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温兖阵营的大臣。
贺虞走进庄王府时, 温襄的脸上带着极为冷淡的笑:“本王能有如今,倒是多亏了有贺掌印。”
“动户部是陛下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贺虞并不理会温襄的冷淡神情, “王爷也该劝劝自己的人,不要总想着在陛下面前耍小聪明。先前咱家既说要帮王爷,必然是送佛送到西,王爷等着这份时机便是了。”
他神情平淡得近乎寡淡, 藏在袖中的手漫不经心地转动起腕间的金镯。
四月初一,三希堂。
明帝自噩梦中骤然惊醒, 猛地坐起身来。
“郑兼!”他头上冷汗涔涔,郑兼听到动静, 小心的掀起床幔:“陛下,有什么吩咐。”
“召司天监。”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对于方才的噩梦颇为恐惧, “快。”
司天监正使跪在地罩前,听惊魂甫定的明帝叙述着方才的梦境。
明帝梦见了一只斑斓猛虎, 长约一丈, 血口獠牙, 长足利爪。跳动于山林之间, 威风凛凛。两只幼虎徘徊于其身侧, 三只猛兽宛若长风过境,足以令百兽臣服。
猛虎日渐老迈而其子逐渐长成,两只幼虎每日撕咬缠斗,鲜血淋漓。终有一日, 其中一只幼虎将另外一只一击毙命, 山林中尽是血雨腥风。
明帝神情恍惚着说完,司天监在明帝面前用灵棋占卜, 而后低说:“上单下孤,惟奸所图。心腹之疾,不可卒除。陛下此梦,意在指朝中有奸佞宵小霍乱朝纲,阻碍君臣父子之情。”
“朝中有奸么。”明帝眼中雾霭深沉,“那朕便要继续锄奸。”
明帝对于朝中大臣的屠戮还在继续,甚至有变本加厉的态势。
四月初十,黄河一处干涸的河床突然冒出了水来,河工们大觉惊奇,连夜向下挖掘,竟掘出一块嶙峋的巨石。上面遍布着河水冲刷的痕迹,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去,竟像极了一大一小两只猛虎。幼虎倚靠于大虎腿侧,极尽亲昵。
明帝听郑兼禀告完此事,沉默良久:“朕隐约记得,温襄是壬申年生的。”
“是。庄王殿下是属虎的。”
明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充满了追思:“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亲王,这个孩子是武帝第一位皇孙,温襄的出现无疑给了明帝更多的机会出现在武帝的面前。为着这个孩苡蕐 子能发挥更多的价值,他下令赐死了他的生母,而后将温襄寄养于先皇后王氏的名下,由王氏亲自教养。
王氏彼时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对这个寄养的儿子视如己出,那时他们三人久相与处,何其情深意笃。明帝的思绪飘得很远,甚至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情。
“叫温襄来。”他轻声说道。
明帝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儿子了,记忆里的温襄还是六七岁的样子,跟在王氏身后怯怯地望着自己。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温襄已经蓄起了胡须,他跪在自己的面前时,脸上依稀还带着当年的影子。
在此刻,明帝的舐犊之情达到了顶峰。
“阿褚,上前来。”
温襄幼时有一乳名,是王氏为他起的,名叫夫褚。夫褚是活跃于丰水期的古兽,形似麋鹿,温驯而洁净。温襄出生那年天下大旱,王氏曾用这个名字祈求风调雨顺。
听到这个名字,温襄的眼睛微微泛红,他膝行几步至明帝面前,眼含热泪:“阿父。”
明帝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上,在那一刻,他无比想念过去的日子。
“若你母后在,见你如今长成,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有多高兴。”明帝的目光充满了追思,“阿褚,你会不会怪朕冷落你?”
温襄摇头:“父皇拳拳爱子之心,何尝有一日冷落儿臣。”
明帝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管朕怎么生气,你都是朕的儿子,朕疼宜阳,也会疼你。”
三希堂的灯火并不明亮,明帝的目光透过他又看向了远方:“你要听话,也要忍耐。”
“怪力乱神!”温兖在府中大发雷霆,将自己桌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拂落在地,“原本父皇已经冷落了他,没料到他竟想出如此下作手段蒙蔽父皇!”
他饮了一杯水,又将茶杯重重的放回桌前:“宋先生,你足智多谋,还请你帮我。”
宋也川安静地听他说完,凝眸道:“不过是一次召见,也非委以重任,王爷怎会如此介怀。”
温兖摇头:“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父皇多召见哪个皇子都会引来众臣非议,这群墙头草们哪个不是看着父皇的脸色行事,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哪里容得下半分差池。”
他眉头紧锁:“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宋也川缓缓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温兖还没有觉察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宋也川的眉心却开始浅浅蹙起。忘了自己后续是怎样和温兖虚与委蛇,走出楚王府时,迎面的风缓缓向他吹来。
天空阴沉欲雨,空气中带着一丝肃杀的腥。
回到西棉胡同,他推开了自己后院的那道木门,穿过幽长的狭窄小巷,宋也川敲响了公主府的门。
侍卫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有几分揶揄道:“宋先生来找殿下了。”
宋也川浅笑了一下:“殿下方便吗?”
“若是旁人来自然不方便,可宋先生不是旁人。”侍卫将他带到公主寝房外,“宋先生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