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也川便走到了温昭明身旁落后半步的位置。
“阿珩学得如何?”
宋也川想了想说:“殿下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最近写得几篇文章都还不错。”
温珩年龄还小,被夸赞了一番果然高兴起来。
他仰着头看向温昭明:“阿姊,我听说宋先生会做核雕,我想和宋先生学这个。”
温昭明板着脸说:“你从哪听说宋先生会做核雕的。”
宋也川在一旁说:“殿下,是臣说的。今日学《帝啻》一文,书中讲到了核舟,殿下未曾见过,于是臣答应殿下,若今日能背诵全文,明日便做核雕给他。”
看着温珩一脸兴奋的样子,温昭明只好叹息说:“拿给你看看便是了,这种东西学起来耽误时间,且容易伤手,不要缠着宋先生教你了。”
温珩哦一声,有些怏怏的。
送他回了自己的宫里,温昭明睨了宋也川一眼:“不是我不让他学,他每日的课业太紧了些,哪里能容得他每日再花功夫在这上面。还有你,除了日讲翰林院又不是没有别的活给你,这几日哪天不是三更才睡,你还要给他做核雕?”
宋也川笑起来:“不是什么费事的东西。”
说话间,已经到了贞顺门,马车上摆了香烛等物,宋也川眼睫低垂,温昭明拉着他的手说:“今日,我带你去栖霞山。”
在宫里时宋也川和温昭明守着规矩照章办事,出了宫门之后,二人牵着的手便不再松开。
马车行至栖霞山时已近黄昏,山中清风绿树,莺声燕舞。站在半山处时,可以看见京城大致的轮廓。烟柳画廊,重湖叠崦,绿树成荫。
这里的风水一向不错,京中有许多人家都把陵墓修在山中。温昭明带着宋也川走到一处没有立碑的坟茔前,命人摆了香案,燃了火烛纸钱,又摆上了贡品。
宋也川默默三叩首,将手中的香火插进了香炉里。
温昭明在一旁也拿着香拜了拜,一同插进香灰中。
“也川。”温昭明指着远处城中的一座房屋,“从这里是可以看见你的住处的。你若是往北看,也可以看见这一座山。”
宋也川抿着唇拉住温昭明的手:“多谢你,昭昭。”
“不要谢我,”温昭明挽住他的胳膊,“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先带你来了这里同你祭拜一二,接下来你便要听我的,暂时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宋也川点点头:“好。”
他以为温昭明会叫他一起逛园子或是庙会之类的。可当温昭明将他带进赌场的时候,宋也川险些被吓了一跳:“昭昭,若是被人发现我来了赌场,我哪能继续给殿下们日讲。”
先帝丧期百日刚过,民间的娱乐活动才开始不久。
拉着他的手,温昭明头都不回地往里走:“来京城这么多年,连赌场都没来过,你真是白来这么多年。”她拉着宋也川直奔赌桌,所有人看着这个美貌的小娘子,都纷纷侧目。
温昭明掏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仍在桌上:“我压大!”
“好!”立刻有人喝彩起来。
温昭明转头看宋也川:“你来啊!”
宋也川摇头:“我没玩过。”
温昭明的手直接往他身上摸去:“磨磨蹭蹭,你的荷包呢?”她柔软的手摸得宋也川口干舌燥,他迫不得已取出荷包双手奉上:“在这在这,你别摸了。”
温昭明从里头掏了半天,只掏出几个铜板,索性全掏出来扔到桌上:“他压小!”
宋也川小声说:“我要是输了,后半个月就没饭吃了。”
温昭明仰着下巴:“我可以养着你的。”
他们攀谈的声音虽然小,但两个人相貌仪表皆不同凡响,分明不像穷人家出身。这小娘子出手阔绰,而这郎君却束手束脚,所有人投向宋也川的目光中,都似带了软饭二字。
这边掀开盖子,里面的三粒骰子赫然是一个小,温昭明看着宋也川将自己丢进去的那锭银子赢了过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局是你运气好!”
她再摸出银子来:“这次我赌小。”
宋也川想了想,把银子压到了大上面。
这次是温昭明赢了,她欢喜地将赌桌上的钱收进自己的荷包里,宋也川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心中突然涌动起一丝柔情。
在和温昭明相处的岁月里,他始终处于一种卑微的境遇里。温昭明让他振作也让他勇敢,他对于温昭明,心中有无限的感激和感动。但是此刻,温昭明笑容明亮生光,赢了便欢天喜地,输了便嗔怒跺脚,和平日里并不一样,却又如此的鲜活。
让他甚至觉得,温昭明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她理应拥有无尽的欢喜,和无数恣意的时光。
温昭明收了钱,回头看向宋也川,星火璀璨的华光下,他墨玉般清澈动人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面庞。他眼中藏着柔情和温和,好似早已经安静地看了她许久。
温昭明突然有被他的目光触动到:“你看我做什么?”
宋也川弯下腰,在她耳旁说:“昭昭,这次你想赌哪个?”
温昭明想了想:“赌小!”宋也川一时冲动,把荷包里所有的都掏出来给她,姿态颇为豪迈:“来吧,我陪你!”
一分钟后,两人被赌场赶了出来。
温昭明怒气冲冲:“什么鬼地方,竟然不许赊账!明日我就命人抄了他!”
宋也川在一旁符合:“这种骗人钱财的地方,就该抄个干净。”
二人站在外头面面厮觑良久,而后宋也川幽幽对温昭明道:“昭昭,你把我的俸禄输完了。”
六两银子一个月的俸禄不多,但过去足可以维系宋也川日常的开支,今日输了个底朝天。
他神情似委屈又似幽怨,温昭明忍不住笑起来:“回头我给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