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那石块一眼,七七八八地堆在一处,若是直接这么冲上去,定会弄得人仰马翻。
但便是如此,他也没去接她的缰绳,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梁雁,缓缓道:“自己想办法。”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从他的声音里隐隐听出了些类似兴奋,或是像看好戏一般的姿态。
可明明他们俩在一匹马上啊。
她虽早就知道,如今的宋随与从前大不相同,不温柔,不慈善,有时甚至还不好说话。
但每次有这种认识时,她始终安慰自己。
一个人再即使性子变化再大,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以前的影子。
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本质是个良善的。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莫名有些心慌。
眼见着离入口处越来越近了,梁雁急道:“可是这个你方才没教过我。”
身后那人依旧不理她。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等她绊了马之后撇下她自己跑了。
眼见着离那石块愈发近了,她忍不住出声喊道:“宋随!你别玩了,要出人命的!”
他终于慢悠悠开了口:“抬头,身体前倾。”
梁雁一一照做,此时马的轨迹有些左偏,她接着问:“然后呢?”
“左腿下压,往右拉绳。”
耳边风声阵阵,骏马嘶鸣,前腿高抬,梁雁也被颠着起了身,直直落入后背的胸膛里。
她急着宋随方才说的要领,借着落在他胸膛上的力又坐了起来,稳稳将马勒住。
这时马匹已然越过了石堆,稳稳停在入口处。
两人也已成功从密林出来了,她兴奋地往回望,发髻顶在他下巴上。
“宋大哥,我们出来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宋随往边侧偏了偏头,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
有事便是‘宋大哥’,无事便是‘宋随’,她这般翻脸如翻书的本领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说起来,直呼他名姓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刑狱里那些人。
一见了他便是“宋随,你不得好死”,或是“宋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不过那些人,再也没机会在他面前叫喊了。
“我知道你方才是想借这几个石块做障物,锻炼我的马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宋随一番苦心,她为她方才恶意揣测救命恩人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他闻言轻笑,看向红着脸与她解释的梁雁。
折腾一遭,早间绾好的发髻早已松散,有两缕顺着鬓边,松松地垂散下来。
风一吹,带着向耳后,撩在他下巴上,痒痒的。
他又侧过脸,那一缕头发丝才没再绕上来。
她倒是没误会他,他方才的确是想捉弄她。
只是没想到她还算是聪明,这么险急的关头,倒是叫她闯过去了。
马场那边有人正骑着马过来。
“下去。”
“啊?”梁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宋随一把拎了下去。
双脚落在地面上,她还有些发晕。
“自己回马场,别同人说见过我。”
说完这一句,他便扬鞭离去,只留下梁雁一人站在原地。
宋随今日穿着常服,又出现在这冷僻的城郊马场,应该是出来办事的,恰好碰见她有难,便出手相救了。
梁雁自我安慰道,他办的事情应当是有些隐秘的,不然应当不会把自己丢在这。
虽然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罢了,看在他救了自己两回的份上,她便不再去计较此前的不快了。
只是方才下马时,余光间好似看见他胸口的布料不知被什么东西勾起了丝。
那个位置,该不会是自己脑袋上的钗子勾破的吧?
他日日在外奔走,想必是没功夫去注意这些的。
思及此,她扶了扶发髻上快要垂落的珠花。
心想,今日他又救了自己,要不给他做件新衣服聊表谢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