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的时候,察觉到有些饿了, 她这才起来。
院子里只有莫春羽一人。
梁雁坐在饭桌前, 吃着莫春羽准备的几道小菜, 问他:“莫侍卫, 你家大人说没说何时回来?”
莫春羽想了想,道:“大人外出办事总不看顾着时辰, 往往都是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才想起来, 往府里赶。
“他但凡忙起来啊, 我和时雨都要跟着连轴转。不过好在梁小姐你在这儿,我这几日陪着你啊,也算躲躲懒。”
“这样啊”,梁雁扒了一口饭, 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桌上的菜问:“我记得昨夜你家大人发了风疹, 他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发得那般厉害?”
“大人他……”,莫春羽忽然犹豫了起来, 这事情宋随嘱咐过他和时雨,不能同夫人讲。
但好像也没说不能同梁小姐讲吧。
想到这里,他松下一口气,对梁雁道:“昨夜大人同老爷夫人一道用的饭,夫人做了清蒸鲈鱼, 大人吃了一大盘,便就诱发了风疹了。”
“他第一次吃鱼?”
莫春羽摇摇头:“自我幼时跟着大人起, 他便吃不得鱼。可听说夫人很多年前年病过一场,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她总说大人最爱吃的就是鱼,于是时不时地便要给大人做来吃。
“大人也不忍拂了夫人的心意,每回夫人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然后像昨夜一样,发病的时候自己出去找个地方将就几宿,等脸上的疹子褪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所以夫人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下一回还会做。她一做,大人就照常吃。”
梁雁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明明知道自己过敏还不怕死地去吃那些东西的,“哪能这么吃呢,万一哪天吃出人命了怎么办?你们就不能同宋夫人说说吗?”
莫春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大人就是这么一个闷葫芦似的性子,什么话都不说,自己憋在心里。他不说,也不让我们同夫人说,每一回就这么硬生生扛着。”
梁雁觉着宋随这般行事,委实有些奇怪。
那是自己的母亲,又不是旁的人。即便她从前生了病,忘记了宋随不能吃什么,那他就不能再同她说一说么?
她想了想,便又问:“那宋尚书呢?他也不说?”
莫春羽点点头:“在老爷心里,夫人的康健和心情比什么都重要。我亲耳听见他同大人说,叫他忍一忍,不要惹夫人不高兴。大人这才一直受着的。”
原来是这样。
这一家子,怎么感觉都奇奇怪怪的。
母亲不记得儿子不能吃的食物,还变着花样做给他吃;父亲知道了非但不阻止,反而纵着她这么做;那个丢了嘴的闷葫芦儿子更离谱,明明知道吃了要伤身子,回回还往下吃。
不是说这夫妇俩很疼儿子的么?
怎么如今看来似乎与传闻有些出入呢?
也难怪宋随的性子这么别扭,只怕和这些事情也有些关联。
听完这些,梁雁莫名觉得心里闷闷的,此时也吃不下饭了。
便干脆坐着同莫春羽聊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昨夜发现宋随好像有些害怕银针。
“范姑娘给他施针的时候,他情绪很激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或许那个刺激与银针有关?”
梁雁是因为那次落水,如今才变得畏水。
她瞧着宋随昨夜那反应,隐隐约约与自己有些像。她若是猛然站在水边,只怕也会和他一样,吓得跳起来。
她猜想,宋随那症状,应该也是有什么与银针有关的不好的经历才对。
莫春羽自昨夜发现宋随对梁雁的心思后,看梁雁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敬。
不愧是梁小姐,连他家大人这样的大铁树遇着她,如今竟然也能开了花了。
可笑他从前还觉得梁雁和韩明十分般配,像是一对。也难怪那段时日大人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时不时给自己找茬,如今想起这些事,他也只想对过去的自己啐一句‘有眼无珠’。
这会儿梁雁主动找他问关于宋随的事情,他是恨不得从宋随小时候起,将他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倒出来。好叫梁小姐对他家大人了解多一些,对他印象好一点。
他这便开始说。
比如宋随十岁大病一场又痊愈后,宋悯德便给他取了小字。
叫‘遇安’,寓意自然是永遇平安。
只是连着宋随的大名一起,又可作‘随遇而安’的解读。
莫春羽觉得,宋随的性子总是谨慎而紧绷的,‘随遇而安’这几个字倒是十分适合他家大人,也算是对他的美好期许。
梁雁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小字。
她随口跟着念了一句:宋遇安。
总感觉这种带着几分洒脱随和意味的名字与宋随本人不太搭。
她还以为,宋随的小字会是什么‘恪之’,‘清慎’之类的。
莫春羽又继续说。
比如宋随幼时在江宁时,因为身子不大好,宋悯德不让他出门,将他整日关在府里。
有一日外头有个孩子放了只纸鸢,纸鸢越过墙头挂在了宋府的大树上。
那个孩子费了大劲爬上墙想将自己的纸鸢取回来,结果发现那纸鸢已被宋随拿剪子剪了。
便坐在那墙头哭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