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曦的案子是他负责的,他虽说在某种程度上打了姜胤的脸,但于嘉惠而言,他这事办得也算是尽心尽力。
皇帝在嘉惠面前正抬不起头,若要找人去护送她,那这个人选大概率也是他。
这样也好,他正好也要去云州一趟。
今日送来的那封信,虽不知真假,但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确是该去一趟云州的。
毕竟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线索和路子能去对付姜婳燕了。
若是去云州,一来一回,快则大半月,慢则一两月。
将梁雁一个人放在京中,一边有个韩明,一边有个谢天佑,他实在是不放心。
他忽然想,不然把她敲晕了也带着去云州好了。
可那念头稍起,又被他按下。
那样的话,她应该会生气的。
他悄悄抬眼去看她,她双手撑在身侧,本来在盯着他的动作瞧,如今他一抬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
“涂……涂好了是吧?”
她忽然结巴起来,坐直了身子,将脚从他身上撤了下来,低头开始穿起了鞋袜。
她动作慢吞吞的,袜子好不容易套上去之后发现套反了,又脱下来重新穿上。
弄了半晌,才将自己收拾好。
宋随将放在一边的药酒瓶子盖上。
他神色幽幽地盯着她。
不行,还是得带过去。
这么想着,心里那股因为她要回家去而空落落的失落感渐渐消了一些。他陪着梁雁坐了一会,饭做好了之后两人又一起用了晚饭。
磨蹭到天黑了,他才叫莫春羽备车送她回去。
到了梁府,梁雁的两个丫环老早便在门口等着,见到了马车,连忙迎上来。
宋随准备扶梁雁下去,她却伸手推了推,拉了盈双和碧流的手下了马车。
她在车下站定,朝上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一刻都不愿与他多呆似的。
宋随被她推了一把,也不恼,只垂眼看了一看手臂上被她推皱的衣料,又抬眼盯着她,眼间竟好似有几分笑意。
只是夜色已深,梁雁在车下,没瞧清楚,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与宋随道别后,梁雁问两个丫环梁昭和孔令珊是否在府里。
得知两人已经睡下了,她便没去打扰,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宋府呆了五六日,这会子忽然回了家,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她竟然还些微有几分不习惯。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想的是长公主,一会想的是谢驸马,又想起宋尚书和宋夫人,想起宋随的身世,不免有几分感慨。
照宋随的意思,当年她母亲的死虽是长公主一手促成的。
可与韩夫人甚至是与韩明也有几分关系。
难怪,去韩府那几次,她总觉得,韩明与他母亲之间有些奇怪,关系不像是一般的母子,反倒是像陌生人。
还有韩明,从她与他相识以来,他整个人便好似一直笼在一股子淡淡的愁绪里,拨不开,看不清似的。
现在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么那盆黄杨木,其实是韩明预备送给宋随的么?
他当年去江宁也是为了找宋随,只是误打误撞之间竟然将她救了,又引出后头这一堆事情来。
今日之后,韩明应该会知道宋随的真实身份吧。
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情,其实他们两人,应该都不止于今日的现状,也不会弄成这般仇人似的模样。
她想得太多,自己倒是难受起来,只是也不知道那股子闷闷的郁愤之气是哪来的,倒是叫她浑身都不太舒服。
罢了,人与人之间,因缘际会,自有定数。
未来日子还长,谁知道他们会一直是今日这样呢。
她想了太久,思绪渐渐清明了,便有些睡不着。
于是披了衣服坐起来,在妆台前,她收拾了几样东西出来,一字排开。
桌面上是一盆黄杨木,一只银色的手炉,一只粉色锦布包的手炉,一支玉燕簪,一枚羊脂玉的平安扣,还有她自己的那支芙蓉花银簪。
桌边的小案上还搁着一只鸽子笼,里头住着的是宋随送的那只鸽子。
她抬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好像少了一只手炉。
韩大哥送她的那只手炉不见了。
她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仍是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