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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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面上来说,人命是因此才贱的。一闹灾荒,灾民为了求生存,便是卖儿鬻女也无可奈何,如果家家都能温饱,谁舍得卖儿卖女,都是自己血脉的延续。

一直到后世,‘温饱’依然还是大问题呢,她实在不该,也没有必要对这个时代苛求什么的,现下大丹四境安定,一切都在慢慢发展,它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时代了。

虽然想了这许多东西,但华苓只是站了片刻。她揉了揉眼睛,说:“爹爹,这阵子是我心里想差了。其实这阵子,女儿心里有些恼你。”

谢丞公差点被她气笑了,道:“你当爹爹是瞎子,不知你恼?”

华苓展颜笑了起来,绕过去,亲昵地趴在谢丞公膝上,仰头朝他说道:“爹爹,是女儿错了。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女儿知道你做这许多事,总有方方面面的考虑在内,你做的都是你该做的事。女儿只是站在自己的小角落里窥看着,女儿并没有想过好多,那时候才觉得爹爹不好。女儿特别短视,简直是鼠目寸光,对不住爹爹。”

膝上沉沉的、温暖的,谢丞公面色淡淡,低头看着这一张鲜妍粉嫩的小脸蛋,没有说话。

“现在女儿想明白啦,我们谢族、我们大丹在一个特别好的时候,爹爹、还有许多人的努力才使它有了这个样子。女儿只愿这中原盛世绵延不断,国泰民安。”华苓眨了眨眼,想了想又高高兴兴地补充:“还有,当然,女儿希望爹爹可以活许多许多岁,一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谢丞公眼神变得和软,轻轻捏了捏华苓的脸颊子。

但是在华苓以为丞公爹就要开恩原谅她,不再计较她独自跑出府的事情的时候,谢丞公板着脸道:“莫要以为说这许多讨巧话儿,就能叫爹爹忘记你今日的事。”

华苓撅了撅嘴,说:“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爹爹可否罚得轻一点儿。”

说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谢丞公,特别专注,特别期待。

谢丞公的嘴角差点就往上提了起来。这两个月来,这个小女儿心里不高兴,不愿意对着爹的脸面,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当爹的须有威严,断然没有专门追在女儿屁股后面解释自己的做法的,他也就是心里不高兴罢了。

这下跑出去一回,回来就又变乖了,当爹的心里当然有点欣喜,再加上听了下面的报告,说这孩儿在外面被宵小割了袖子,偷去了荷包,想必受了一回惊吓,就有些心疼,这两边一冲,又如何舍得罚重了。

只不过,谢丞公是断不可能轻轻巧巧就原谅华苓的。

丞公他现在需要一个下台阶。

于是在外面听了一阵子的大郎和谢贵先后进了来,大郎笑道:“爹,我看着小九往外跑了一回,却是越发无赖了,现下竟做得出这腻腻歪歪的举动来,没得叫人笑话。”

华苓站起身,叉着腰道:“爹爹才不会笑话我呢,大掌事也不会,是吧?”

谢贵笑呵呵地点头。

大郎察言观色,又叹了口气道:“爹你不知道,小九她原是个窝里横。今日丢了荷包,一开始竟不敢说出来,后来又说,丢了便是丢了,也是她自个儿倒霉,也不必使人去寻了。我等令人去寻了回来,叫斩了那偷儿的手指,她又不肯。这却不是令外人心道,我谢族子弟原来是这般优柔寡断?真真是丢脸得很。”

华苓鼓了鼓脸颊子,拿眼睛去看谢丞公,有点忐忑,拿不准谢丞公会如何处置她。

谢丞公面色淡淡地听着,也没有说话。

谢贵倒是给华苓说话道:“我倒是想着,九娘子这样并无不妥。宽泽仁厚,此乃大德。这世上心思聪慧者何其多,也极易因过多的枝节心绪导致眼界偏斜。我们九娘子是极好的。”

“大掌事勿要这般称赞,我受不住。”华苓笑起来说。

谢贵笑道:“丞公,我看着九娘子今日虽然莽撞,却也受了十分的惊吓,若论惩罚是足足的了。九娘子日后也定然不敢再如此了,是罢?”

华苓猛点头,大郎在一旁微笑。

谢丞公冷哼了一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爹爹也是看你诚心悔过,便罚你两月月银罢,十一月之前不许出府。”

“多谢爹爹!”华苓很高兴,好歹逃过一罚,两月月银也不过十几两,无所谓了。

回到竹园已经是二更天了,兄弟姐妹们都来看华苓,七娘就还在王家。四娘一听说爹爹没有打华苓廷杖便撇了嘴,道:“爹爹可真是手软。”规矩就是规矩,九娘就这么跑出府,便是打上个十廷杖也是应该的,偏偏爹爹就是特别疼她,特别讨厌。

八娘一脸羡慕地说:“九娘,自个儿骑马到街面上可好玩了吧?你是不是在街上买了许多好东西?”

八娘一问,不常出府的娘子们都有些羡慕,三娘也说:“说起来,我们也两月不曾离府了。”三娘的婚事要推到明年,已经许久没有机会见武家大郎,总是孝期,也不可能到别人家去玩的。

二郎便说:“妹妹们要何物,叫我们去买便是了。是吧,大哥。”

大郎笑着点头,指着华苓笑道:“别看她今日风光。在外面给小偷儿割了袖子,一个荷包都没有了,如何买东西。不过两手空空出去,两手空空回来,硬是可怜。”

“……”兄弟姐妹们都是一阵发愣,然后一个个就都指着华苓笑得停不下来,这等只有在仆婢们闲谈里才听过的话,居然发生在九娘身上了?

华苓无奈地叹气,抬起手摸摸右边袖子上的裂口:“得了,我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多么,大概整个金陵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了……你们还笑,我活不活了。”

四郎一脸怜悯地跑过来说:“九姐有甚要的,不若我下学回来与你买罢,莫要往外去了,若是下回给人扯了腰带,如何是好。”

扯了腰带,岂不是浑身衣裳大敞开……那画面简直美得不敢看,娘子们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胖子长大了些,倒不像小时候熊了,好歹也是在王家族学里读书,日夜熏陶,也没有被那红姨娘养成十分刻薄尖酸的模样。华苓深觉他有几分讨喜,捏住他全是肉的面颊用力往外扯,扯成了一张大肥脸,笑道:“九姐觉得四郎还是专心读书,多读些书罢,多耗耗脑子,多多习骑射,将你这身小肥肉耗下去才好。你可知太胖了长不高,若是以后你只得大哥、二哥肩膀高,那就惨了。”

“当真?胖了长不高?”四郎半信半疑。

这孩子现下八岁,还没有到特别在乎自己外貌的青春期,所以对长不高这一点并不是很在意。

“是的,其实是这样的,”华苓认真地解释道:“你看,你的肉里面是骨头。肉就像缠在骨头上的布条,缠的越多,骨头就越闷,骨头闷了他就扯不长了。四郎,若是日后你取新妇,你还没有你的新妇高的话如何是好呢,九姐真为你忧愁噢。”

旁边听的兄弟姐妹们一脸半信半疑,小九这说的很头头是道呀。但是他们很快想起了九娘即使在别人家吃宴,也能张嘴就来拿话哄骗公主呢,不也头头是道?

男人如何能无有妻子高?!四郎一阵惊慌,猛地点头:“回头我就不吃那许多了!”

听了华苓的话之后,四郎回头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郎君娘子们一直在竹园玩到近三更,才各自归园歇息。七月以后,很奇妙地,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又好了些。

……

九月初九又是丞公生辰,不过今年发生了许多事,丞公府主母之位空缺,并没有大办,丞公只是令厨下制了几桌好菜,与家里的孩儿们、族里赶来祝寿的子侄们一道吃一顿了事。

说起族里的子侄,第二轮选来的华鼎是个心计叵测的,而另一人,华昆当初留下了一句‘外出办差’就消失了,后来才被人发现,他是被谢华鼎等人谋了命,尸身就沉在了丞公府偏僻处的一座水井之中。

将其尸身打捞起来,送回江陵安葬,族里三房的亲人们自又是悲伤难言,殓葬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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