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史、大田令、太仓令、大内令、少内令、邦司空、廷尉、官市丞等一班大臣举首,在丞相府争辩着李斯提出的防灾减灾之法。
他们不少人对李斯提出的防灾减灾之法有意见。
因为李斯主张治灾不赈灾。
李斯坐在主席。
冯去疾坐在此席,其余大臣分列其坐。
李斯看着手中竹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缓缓道:“我已看过你们呈上的文书,其中大田太仓大内少内四位大臣,对我提出的建议认同,也认为官仓钱粮物,按秦法约定不进行赈灾,因而不会开仓放粮物。”
“而邦司空与官市认为此举不妥,若是天下真按星象指示,在古豫州之地发生了灾祸,朝廷的政令下发下去需要不短时间,且远水不解近渴,因而建议大秦修改秦法,特许地方进行赈灾。”
“这也是这次的分歧所在。”
“既有分歧,便进行商议,以拿出应对之策。”
“因那份奏疏是我呈上的,我便不主动开口,就先听听诸位意见。”
长史桓砾铁青着脸,愤激慷慨道:“连月来,天下流言横行,乱象丛生,我桓砾深以为忧。”
“自商鞅变法以来,大秦便始终践行治灾不减灾,然今天下一统,秦并海内,除却老秦地,关东任何一地,过去都未尝闻不许赈灾之国法,目下地方人心惶惶,大有扰乱乾坤纲常之象,一旦地方真的生出灾祸,定会致使更大祸殃,因而我认为朝廷当谨慎从事。”
“我为长史勉强算是精研邦济世之学,然对大灾之数,亦不能做无米之炊。”
“目下国人板荡,依我之见,唯以亘古办法解之。”
“便是行赈灾!”
“一来,这次天象显示灾祸之地与豫州,即古九州之腹地,非在老秦地,而那边一直奉行王道,也一直谨遵着王道之法,若是朝廷行赈灾,不仅能尽快解决灾祸,更能贴近关东实际,也可安抚民心,以安民心。”
“民心定,则国安。”
“二来,所谓赈灾,便是朝廷开仓放粮,受灾之地,民众见官府放粮,定心生感激,也能帮助朝廷招揽民心。”
“如此关东之惶惶不安便可平息。”
“天下安定。”
李斯目光微动。
却是并未有任何表态。
见状。
官市丞计然继续道:“这次既然丞相决意要议,那便要议个清楚,民乱始因,倒是无需深究,朝廷所谓也是未雨绸缪,但朝廷也不能因此懈怠,若是久久难以定下,等到事实已耽延变化,陷于不赈灾便不能治灾之两难,恐会殃及大秦国本。”
“至于长史所言,我认为有几分道理。”
“大秦已非是当初。”
“现在大秦拥有海内,不当再固守过去观念,当与时俱进,跟天下趋同,而这次可能出现灾祸的地方在关东,关东本就跟朝廷有些背离,民众也未完全归附,一旦为六国余孽,或者一些好事者挑起是非,恐会引起关东动荡,到时朝廷再想平息,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丞相的担忧,我计然也清楚。”
“秦法稳定百余年,秦人过去对治灾不赈灾并无怨言。”
“只是这是老秦人的看法。”
“放眼天下,其他地方却不是这般认识,若是贸然将秦法推广到关东,恐让本就人心惶惶的关东黔首,更加惶恐不安,因而为了天下安宁,也为了安抚关东民众,我认为朝廷当做出一些改变。”
“正所谓三代无定法,国难当变通,若墨守成法而不开赈灾之例,大秦恐危矣。”
听到计然的话,太仓令洪柱讥笑道:“两位之论大谬也!”
“大秦治灾不赈灾的做法由来已久,岂能轻易变动,而且这一番变动,诸位可知影响有多大?”
“法之不法,国之不国。”
“另外。”
“桓砾,你说你精研邦济世之学,那我问你,你可知国仓粮货多少?关东地方的粮货能够支撑赈灾?二来尔等此举公然赈灾违背百年秦法,若无妥善处置,只怕是饮鸩止渴,后患只会更大。”
“为一时,而损千秋,实为不智。”
洪柱丝毫没有给桓砾、计然两人面子,将他们的话全数驳斥。
被洪柱这么呛声,桓砾脸色也有些难看。
只是并没有反驳。
他不掌相权,又哪能知晓国仓情况?
若是当真说出国仓情况,那恐才是要真出事了。
一时间。
桓砾直接沉默了。
这时。
旁听了一阵的姚贾轻咳一声,缓缓道:“诸位都是为国着想,无须这般大动干戈,在我看来,几位只是考虑的方向不同,太仓令掌国仓,自更在意国仓粮货,而长史、官市丞相对面向实际,因而更在乎地方的实际情况。”
“诸位都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