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朕收到了七八封灾报,福建、陕西闹了旱灾,安徽、湖广闹了水灾,遭灾的一共有十一个县。朕统一批了,你们拿去,尽快按照批示办事。”
“遵旨!”
朱厚照站起来,负着双手,“五月中,朝廷会第一次举办省级官员的授课,往后形成惯例。其目的在于大幅度提升这一级官员的政务能力。更为关键的是,要为他们提供较大的升职可能,要让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明白,他屁股下面是个金板凳,这个金不是指银子,而是指这里,紫禁城。”
“这样这群人才能够珍惜自己的官位,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大概率要升,就不喜欢在那个岗位上冒险。否则,多亏啊。”
内阁和六部各大臣全都点头。
王鏊则提问:“不过,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地方官多,京官少,量上,总是不够的。”
朱厚照点点头,“就是要不够,这样朝廷才能够择优录取,大概率升官,不是一定升官。这个担保你们去开口,朕反正不开这个口。”
大臣们笑了笑,都知道皇帝这句话带了点开玩笑的味道。
“如此一来,执掌一省的官员既要守规矩,又要出成效。”王鏊捋着胡须,“这个办法倒是妙用无穷。”
“最终目的,在于将一些非常讲究时效性政务审批权力下放。”朱厚照向这群老头儿解释,“下放不是不管。而是分为两步。第一步,知县、知府向布政使司报灾,布政使司根据情况自身决断是准许、还是不准许,这样便于尽快处置。第二步各省布政使司再向朝廷奏报备案,内阁、司礼监联合核查。”
“核查为真、处置妥当的,将该员报吏部,由吏部专文嘉奖,司礼监也要留一套档案。朕以后也不可能记住那么多省级官员的履历,还是要看这些嘉奖的。核查为假、或处置有失妥当的,报到御前,朕会给以不同程度的惩罚。所浪费的银两、钱粮以‘谁请客、谁买单’的原则处理、要是请了客,买不起单,就把他的家抄了吧,一般这类官员也是贪官,会有钱的。”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会有造假。比如说,有路子的人就容易得到嘉奖,得罪上级的人,就容易会被诬告。
但在人治之下,任何制度、任何举措,都可以造假,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美无缺。除非,统治的那个人,是神。但即便是神,也枪毙过贪污犯。
“这个制度,现在山东和四川承宣布政使司试行一年吧?”
山东布政使是刘健、四川布政使是费宏。皇帝这样安排显然是对于权力的委托下放非常谨慎、吝啬,以至于不是这类自身极信任的官员,其他人都不允许。
文官们没有太大的意见。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臣权的扩张。
下了朝之后,内阁随即将皇帝旨意在邸报抄录,供京中大小官员阅览。
新任户部主事陆深下值后,与好友林舟到酒馆小聚,林舟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不过他没能在京师留任,而是得了个湖州府武康县知县的职位,再过几日也要赴任了。
京师里,大小商贩沿街吆喝,各类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各得其乐。
此情此景,令陆深忍不住兴奋吟诗,“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太平盛世,盛世太平。圣天子在朝,想来再有十年,我大明亦可复汉唐盛景了。”
“先决策、再报备。陆兄也看到了?”林舟摇着扇子,一副书生模样。
陆深当然点头,“生民有福,林兄,为今日之邸报,浮一大白!”
外面喧闹、嘈杂,还有人沿街打闹,不过这就是他们最爱看到的场景。
刚入京师的孟樱直接被此景给震撼了。
京师的繁华!
正阳门里大几千人敲敲打打,说是要建不夜城,而正阳门外,沿着一条小河也有上百人围聚,开始清扫地面附着物、平整土地,一问才知,这里要建个高楼!
她甚至都怀疑,这哪里还需要红薯啊,这要是持续几年,还不是天下人人有饭吃!
又不知道何时,梅可甲来到她的身后,“人特别多?”
“是好多!不愧是天子脚下!”
“其实弘治十一年还不是这样。”
孟樱脑海里闪现出昨日见到的皇帝的模样,“所以你一直和我说,明君在朝。”
“不错。”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二十五万两!
孟樱跟着梅可甲准备进入梅府,姑娘家这个身份还真是个尴尬的问题。
主要是梅可甲年轻时候有前科,就喜欢买些漂亮婢女,现如今离开多年又带一个回来,家里人会怎么想?
哎,老梅头疼。
不过这份心思远远不及对家人的想念。
所谓近乡情更怯,马车真的停在梅府门口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梅老爷?”孟樱轻轻唤了一声,“怎么了?”
梅可甲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悬于高处的梅宅二字,轻声讲:“在你爹带回红薯的种子以前,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会让人给你单独找个小院儿。日常用度也不必担心。”
孟樱有些不明白,“我为何要在这里?天子已经下令让我爹戴罪立功,我要回去见我爹!”
梅可甲叹一声气。
他转身看着这位闽地的姑娘。离近点看,其实她眼睛下方有些小小的斑点,很淡,但是看得到。大概是晒的抑或怎么样。其实算不上丑。只是和他曾经买下的美婢古氏略有差距。古氏大约有西域血统,面相冷白,不带微瑕。
“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那一块绣布上的画,就让天子把你爹放了?”
孟樱有些语滞,“可是……你说的天子要这个东西。”
“关键是咱们没带来。如果真的带来了,看陛下那份急切的心,龙颜大悦之下,不要说放一个人了,就是赐予你爹官身都没问题。”
“这我自然知道。”孟樱略有急切,“梅老爷,我也不傻的。既然我知道天子喜爱这东西,肯定想尽办法寻来,到时候献了宝、领了赏,岂不更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在御前,你我都不敢讲这个道理。加上陛下对你根本不熟,他也只能这么做。”
孟樱听不懂,“陛下几时说过要将我留在京师了?我走之后与梅老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