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性站在庆阳府知府衙门的大厅中,卢象升站在他的面前。
“这几天庆阳府的疫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往外扩散?”吴有性问道。
卢象升摇摇头,“没有往外扩散,已经控制住了。可是庆阳府的疫情却越来越严重了,在疫情最开始发生的环县,已经有四成百姓发病。目前,发病的百姓几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而且,当地驻军中也有很多士兵发病,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整个环县就会全军覆没。
至于庆阳府其他的地方,形式也不容乐观。”
“没想到疫病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吴有性的脸上满是凝重,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太医院医丞孙连城,“你们在救治病人的时候,使用的都是什么方子?病人在喝下药之后,都有什么症状?”
在进门的时候,卢象升就将众人给吴有性介绍了一边。
孙连城虽然是太医院医丞,可是吴有性却是赵文亲自任命的治疫总郎中,所以对于吴有性的提问,孙连城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起来。
“根据我们的诊断,这次的疫病是疙瘩瘟。我们在诊治病人的时候,采用的方子主要是以驱邪为主……”孙连城详细的说着最近这段时间中他们采用的方子。
吴有性听着孙连城的声音,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当孙连城把话说完之后,吴有性一脸凝重的摇摇头,“你们错了,你们采用的方子错了。虽然疙瘩瘟在刚开始发病的时候和外感病差不多,可是本质上却是两个完全毫不相干的病。
你们使用的方子对于病情来说,不仅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让病人的病情加重。听我的,从今天开始,立刻停止这种方子。”
吴有性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些太直了,可是这个时候,吴有性也顾不上这么多。
孙连城有些不满的看着吴有性,虽然吴有性是赵文亲封的治疫总郎中,可是孙连城之前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
现在冷不丁的出现在孙连城面前,而且还“指手画脚”的,孙连城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不满。
再加上现在的吴有性四十来岁,而孙连城已经五十多岁了。在这个年纪大就代表医术好的年代中,孙连城难免会看轻吴有性。
“不用这种方子,那该用什么方子?”孙连城虽然说的平静,可是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吴有性道:“至于具体该用什么方子,我现在不敢说。在我没有亲自查看过病人前,我不敢下结论。”
“这样吧,我先去城中转转,就先不休息了,先查看一下城中的情况再说。”
吴有性说着就带着随从往后院而去。
卢象升原本还想让吴有性休息一下,可是看到风风火火的吴有性,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多长时间,吴有性带着口罩,穿着带着酒精味的衣服走了出来。
“我先去城里转转!”吴有性扔下一句话,带着随从们走出了衙门。
卢象升急忙派出了几个士兵跟着,给吴有性带路。
吴有性走在庆阳府府城的街道中,他看着城中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长出了一口气。
“家家户户闭户在家,对于疫病的管控,有不小的作用。”吴有性说道。
“先生,在疫病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大人们就将整个庆阳府封锁了起来。卢大人在到达庆阳府之后,也加强了城中的管控。
如今,庆阳府中所有的百姓都是这个样子。要是发现病人,就将发病的病人送到了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地中。
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地分为三个部分,分别容纳疑似病人,刚开始发病的病人以及病症严重的病人。”一个士兵走在吴有性的前面,一边给吴有性带路,一边给吴有性详细的解释。
“带我去城外的营地吧,先去病重的病人那里。”吴有性说道。
“遵命!”带头的士兵点点头,随后带着吴有性往城外走去。
没多长时间,吴有性来到了城外的那些营地中。
吴有性走在病重病人的营地里,脸色沉重。
病重的病人营地气氛非常压抑,营地中到处都是抬着担架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非常浓重的酒精味以及药材的味道,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担架上的病人要么是从发病初期营地转过来的,要么就是病亡的病人。
吴有性拦住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担架,伸出手就要掀开盖在担架上的白布。
带路的那个士兵急忙道:“先生,不可。这是已经病死的病人,先生还是不要打开了吧。病死的病人死状惨烈,而且还非常容易传染给其他人。”
“我是郎中,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我不敢说妙手回春,但是最起码的准则应该有。”吴有性回了一句,随后将担架上的白布缓缓掀开。
一张扭曲到极致的脸出现在吴有性的面前,这张脸上满是各种血斑以及大拇指头那么大的肿块。
眼睛耳朵口鼻处都有黑色的血迹流出。
吴有性看着这张脸,沉声道:“疙瘩瘟无疑。”
吴有性随后又让抬着担架的士兵将担架放在地上,然后又开始脱死者的衣服。
带路的士兵不敢去看,将身子转了过去。
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唯独害怕这个。
吴有性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他从身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个瓷瓶,将里面的酒精倒在手上,将死者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死者的尸体还是温热的,死去的时间不久。
在死者的脖子上,腋下,腹股沟附近,都有大大小小的疙瘩,和疙瘩一起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红斑。
吴有性伸出手指,往下摁了一下。
皮肤没有弹性,摁下去之后还有一些暗黑色的血丝出现。
吴有性做到这里,又将死者的衣服穿上,同时看向抬担架的士兵,“带走吧,记住,处理的时候一定要用烈火灼烧,不能留下任何东西。死者生前的东西也要全部烧毁,你们干完之后,将身上的衣服换下,要么用酒精浸泡,要么就直接烧了,重新换上一身。”
吴有性站了起来,走进了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是单独的营帐,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微弱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