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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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甘翁在世之时,家中养了一只鹦鹉,亲自喂食。那时候甘珏只有四五岁,问道:“为什么要养鹦鹉?”甘翁笑道:“给你当媳妇啊。”有时鹦鹉没东西吃,甘翁便会跟儿子说:“还不喂养鹦鹉?你媳妇快饿死啦。”后来鹦鹉挣断锁链,不知所踪。

甘珏回忆往事,这才明白:原来阿英就是那只鹦鹉。虽然明知她不是人类,但日夜思念,难以忘情。两年之后,兄嫂为甘珏聘娶姜家小姐为妻,姜氏容貌普通,甘珏很不中意。

甘家有一表兄,在广东做官,甘玉前去省亲,好久都没回来。恰在此时,村中匪寇作乱,临近村落,半数沦为灰烬。甘珏大惧,与嫂嫂一起,举家前往山谷避难。

山上男女混杂,互不认识。甘珏满腔烦恼,忽然听到一名女子小声说话,语调酷似阿英,近前一看,果真是她。甘珏喜出望外,紧紧拽住阿英手臂,不肯放开,说道:“嫂嫂就在附近,她很想你,我……我也想你。”阿英微笑道:“此非乐土,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回家。”

甘珏道:“村中匪寇为患,怎能回去?”阿英淡淡道:“有我在,不用担心。”一行人回到家中,阿英撮土为箭,插在门外,嘱咐道:“这几天呆在家中,哪都别去,自会平安无事。”语毕,转身告辞。

嫂嫂捉住她手腕,不肯放行。又令两名婢女捉住阿英双足。阿英不得已,只有留下。不过洁身自好,不再与甘珏行房。甘珏奈不住寂寞,苦苦哀求,阿英无奈,偶尔也会破例一次。

这一天,嫂嫂跟阿英说:“弟媳姜氏,容貌平平,长期受冷落,有没有办法补救?”阿英笑道:“人靠衣装,女靠梳妆,此事易办。”次日早起,阿英前往姜氏房中,替她梳洗打扮,涂脂抹粉,描眉画唇,顷刻之间,姜氏脱胎换骨,俨然便是绝世佳人。

嫂嫂大奇,说道:“我有一位婢女,容貌丑陋,不知能不能变美?”阿英道:“有什么不能?只不过多费点心思罢了。”嫂嫂十分高兴,当下召唤婢女前来,只见她五大三粗,又黑又丑,长相颇为吓人。阿英命她洗净脸颊,尔后涂抹膏药,如此连续三日,婢女肌肤由黑变黄,再过七日,由黄变白,相貌改善,虽谈不上惊世骇俗,但也算是婀娜秀美。

这一夜,屋外噪声四起,人叫马嘶,群盗大肆劫掠,焚屋杀人。整座村庄,除了甘珏一家,无一幸免。一家人劫后余生,对阿英愈发敬佩。阿英说道:“嫂嫂昔日对我关怀备至,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报答恩情。如今盗匪离去,大伯不日即将归来,我也该走了,若继续留下,不伦不类。有空再来看你。”

嫂嫂问道:“你大伯不会有事吧?”阿英道:“最近可能碰上灾难,不过秦表姐昔日受过他恩惠,会出手相助,不用担心。”语毕,消失不见。

甘玉自广东归来,半途遇上匪寇,主仆两弃马逃命,躲在荆棘丛中,群盗四处搜索,渐渐逼近,形势十分危急。就在此时,空中飞来一只八哥,双翅铺展,遮天蔽日,将二人牢牢盖住。群盗搜索一阵,一无所获,骂骂咧咧离去。甘玉凝目一瞧,八哥腿上缺了一根脚趾,心中奇怪,回家后跟妻子提起此事,这才明白:原来八哥即是秦小姐。

后来,每逢甘玉外出,阿英都会前往嫂嫂住处拜访,但总是瞒着甘珏,有时与他不期而遇,只是笑笑,也不怎么搭理。甘珏请求同房,阿英不肯答应。这一晚,阿英再次前来,甘珏强行将她抱住,带到卧室。阿英说道:“你我缘分已尽,勉强欢好,只会招致天谴。请公子替我着想,不要相逼,日后也好相见。”甘珏不听,伸手解她衣服,彼此重温旧梦。

次日,阿英去给嫂嫂请安,嫂嫂问道:“昨晚怎么没见你?”阿英笑道:“半途被强盗劫走,累你白等,抱歉。”说了几句话,告辞离去。过不大会,门外传来猫叫,只见一只狸猫大摇大摆穿过走廊,口中叼着一只鹦鹉。嫂嫂见状骇然失色,大声呼叫,众婢女一拥而上,赶走狸猫,救下鹦鹉。

嫂嫂将鹦鹉放在腿上,眼见它左翅染满鲜血,奄奄一息,又惊又痛。轻轻按摩鹦鹉身躯,替它疏通经脉。半晌后,鹦鹉睁眼复苏,自己用嘴梳理羽毛。俄顷,盘旋升空,说道:“嫂嫂,永别了。甘珏误我,我好恨!”振翅离去,从此不再现身。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佟客

董生,徐州人,学了几年剑术,洋洋得意,自以为是。这一天有事外出,途中遇一客人,骑着毛驴,上前与之交谈,那人谈吐豪迈,问其姓名,自称“辽阳人,姓佟。外出闯荡二十多年,刚从海外归来。”

董生道:“听说海外有很多异人,阁下遨游四方,不知有没有遇到?”佟某道:“兄台为何有此一问?”董生道:“在下自幼习剑,但剑术一直难有长进,因此想拜异人为师。”

佟某道:“异人无处不在,不过择徒甚严,不是忠臣孝子,不会传授技能。”董生道:“我便是孝子,在下孝敬长辈,那是远近闻名的。”佟某微微一笑,问道:“却不知你剑术怎样?可否试演一番?”

董生点头道:“好,献丑了。”抽出随身佩剑,舞了一套剑法,挥刺劈砍,有板有眼,末了说道:“此剑锋利无匹,断树如切豆腐。”右手斜劈,剑锋斩中一颗小树,喀地一声响,小树拦腰而断。

董生一旁观看,笑道:“兄台佩剑,不过是凡铁所铸,又沾染汗臭,乃剑中次品。我虽不懂剑术,但身边也有一剑,请您鉴赏。”说话间探手入袖,取出一柄短剑,一尺长短,手腕抖动,短剑削铁如泥,只一下,便将董生佩剑切为两截。

董生骇然不已,借来短剑观阅,爱不释手,良久方才返还。又邀请佟某前往家中,趁机请教剑术。佟某笑道:“剑术之道,在下一窍不通。兄台是个中好手,还请你多多指点。”董生也不客气,当下讲解剑术,夸夸其谈,口沫横飞,佟某不置可否,用心聆听,一言不发。

两人一个讲解,一个倾听,不觉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深夜。忽然间隔壁传来喧闹之声,董生大吃一惊,说道:“隔壁乃家父卧室,半夜三更,哪来的声响?”用心聆听,隐约听到有人大声呵斥,怒道:“董老头,快叫你儿子出来受刑,可饶你不死。”接着是拳打脚踢之声,董老头呻吟呼痛之声,众人哈哈大笑之声,彼此交替,不绝于耳。

董生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是强盗。父亲遭难,我得前去搭救。”佟某道:“且慢,从声音中听来,强盗人多势众,贸然前去理论,不过白白送死。此事还得三思。”董生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佟某道:“强盗指名要见你,显然不怀好意。兄台乃有家有室之人,若就此送命,妻子怎么办?你先回屋,跟妻子合计对策,我替你挡一阵。”佟某点头答允,当下前往妻子卧房,简略述说经过,妻子闻言大哭,说道:“强盗们凶神恶煞,你千万别露面。”

董生道:“父亲有难,怎能袖手旁观?”妻子道:“是父亲性命要紧,还是自己小命宝贵?你若死了,我怎么办?”董生叹气道:“你教训的是。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走?”妻子道:“准备弓箭,上楼固守。至于父亲安危,顾不了许多。”

两人正议论间,不想佟某推门而入,笑道:“这便是所谓的孝子吗?嘿,不过如此。”语毕,消失不见。董生大吃一惊,前往父亲住处查看,室内空空,哪有什么强盗,不过是几具草人而已。

俄顷,屋外传来脚步之声,董老头手提灯笼,慢悠悠返回。董生问道:“父亲,你刚才不是在屋中么,怎么又到了门外?”董老头道:“胡说,从黄昏到现在,我一直在朋友家喝酒。”

董生闻言,恍然大悟“原来佟某便是异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试探我。可惜我没能过关,不然便可学习绝世剑术。哎,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第三百三十七章 辽阳军

沂水某人,明朝末年在辽阳当兵。不久后辽阳城破,某人被乱兵所杀;头虽断,知觉未失。是夜,一人手持簿册,口中清点鬼魂。点到某人之时,跟左右说:“此人命不该绝,替他接上头颅。”几名随从哄然答允,七手八脚替某人接上脑袋,尔后捉住他手臂,送回家中。某人只觉脚步如飞,耳旁风声呼啸,顷刻之间便回归故里。

县令听说此事,以为某人是逃兵,将他拘捕审讯,某人极力辩解,县令不信。命手下检查某人脖颈,并无刀痕,更加怀疑,当下将他收押入监,准备处斩。某人说道:“请大人先别杀我,辽阳城失陷,消息不久便会传到。如果辽阳城安然无恙,到时再将我问斩不迟。”

未几,消息传来,果然与某人所言一模一样。县令知道抓错了人,于是将他释放。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张贡士

安丘张贡士,抱病在床,忽然间从心窝钻出一名小人,半尺长短,头戴儒冠,身穿儒服,口中依依呀呀,唱起昆曲,音调清彻,戏曲中故事,与自己生平经历,一模一样,一共唱了四折戏,小人吟诗一首,消失不见。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单父宰

青州某乡民,年过五旬,聘娶某少妇为妾,两名儿子担心后母怀孕,导致自己失宠,于是乘父亲喝醉之时,偷偷割下他睾.丸,尔后敷以药粉。父亲觉察后,谎称有病,羞于提及此事。这一天,父亲前往卧室,突然间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很快便即死去。后母知道此事,将两名儿子告到公堂,一番审讯,如实招供。县令叹气道:“想不到我竟然做了‘单父宰’!”下令将二子处斩。(单父县,在山东。单父谐音为“骟父”,即儿子阉割父亲,此官自嘲为“单父宰”,是慨叹自己成了骟夫县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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