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不可能是他。”李明达立刻否认道,“父亲睿智,在其身边的人岂会愚钝。”
房遗直:“我也意外。”
“君王圣明,皇储贤睿,皇亲朝臣们也不乏有诸多智勇兼资之人,他暗中求权又有何用。他身在君王的眼下,众目睽睽,不等做大,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引人发觉,惹来杀身之祸。如此愚笨折腾的结果,只不过是求速死。且不论忠心如何,只论为人性子方启瑞一向小心谨慎,洞察世事,他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李明达解释道。
“所以这件事要等回到长安后,试着传信一次,观其结果才可判定。”房遗直脸色并无意外,似是早有和李明达同样的想法。
李明达点头,嘱咐房遗直道:“不放过坏人,却也不可错冤一个好人。”
“谨遵公主之命。”房遗直目色坚定。
“这回京之后,你那些‘事无巨细’怎么办?”
回宫之后,落歌那些碎碎念也就没机会了,李明达也不信房遗直有天天进宫的能耐。如此的话,房遗直的承诺不能信守,她以后倒是有理由说他了。虽说她以此为理由有点强人所难,但那也算是个理由。遂李明达对房遗直得意一笑,她知道房遗直答不上来,所以没有等待她的回答,用腿轻夹了一下马肚,就挥鞭策马而去。
马蹄声起,身边的少女就如一片轻柔的云从他的眼前飘过。站眼见就只留下了个背影了,但房遗直眼前还留着少女漾若春日牡丹般明艳的笑容。
他自然是有办法,不会让她‘失望’。
侍卫们一见公主加速,急忙跟上。程处弼瞧着公主的速度不算太快,且身边有诸多人陪同护卫,所以就没跟着,反而是骑着马凑到了房遗直身边。
房遗直的目光还停留在前方。
程处弼平常不苟言笑-,瞧他这般,忽然笑起来,“遗直兄近来和公主的相处得越来越好。”
“此一行有些日子了,大家都变得十分要好。”房遗直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程处弼。
程处弼怔了下,探究房遗直的表情,心想是不是刚刚自己多虑看。毕竟房遗直有话在先,说过不尚公主的话。
晋阳公主身份尊贵,赋性明达,深受圣宠。将来她若议亲,恐怕竞争激烈。房遗直喜欢谁都容易,偏偏这一位,他想成事最难。再说房家已经尚了一位公主,再尚晋阳,且是兄长尚妹,更是难上加难。
“你有事?”房遗直见程处弼忽然怔住发呆,不语一言,有些疑惑。
程处弼笑了下,“没事,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一件不可能的事,觉得自己多虑了。”
房遗直看眼李明达那边,“公主走远了,我们也快些赶上。”
房遗直率先骑马快行。
尉迟宝琪一直跟在房遗直后头,把程处弼的表现都收尽眼里。遂这时,他赶紧叫住程处弼。
“我知道你刚才多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他对公主有那么一点……”
程处弼立刻瞪一眼尉迟宝琪,但也不得不服气,这厮的眼力厉害。
“我可是房遗直的挚友,想知道答案么?”尉迟宝琪笑眯眯地引诱程处弼道。
程处弼冷哼,“得了吧,知道你有后话,想算计我。”
“可你还是好奇,想知道对不对,不然你刚刚也不会想向他求证了。”
程处弼被尉迟宝琪说中心事,不得不认下,然后凝神看着尉迟宝琪,看他下话如何。
“我们三人既然都是朋友了,有些话我也不必瞒你。其实在泰芜县的时候,我就瞧出点端倪。早说过,我这双眼睛瞧男女那点事儿,绝对厉害。所以我找时机,问了遗直兄。”尉迟宝琪话说到这,又卡住了。
程处弼等了半晌,不见他还有后话,有些急,“你倒是说啊!结果如何!”
“预知结果如何,就要有所付出了,毕竟我这可是秘密,我和遗直兄俩人之间的秘密。第三人想知道,怎么也要意思一下是吧?”
程处弼惊讶,他就料知尉迟宝琪没好事儿,让他滚。
“别啊,我这穷的叮当响,和你谈这个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之前跟遗直兄打赌输了不少钱,我这一会儿回京了,就得还钱。一时间筹不到那么多钱,你借我点,等秋天有了收成,我再还你。”尉迟宝琪忙好态度地跟程处弼打商量道。
程处弼想了下,就应承下来。“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既然是你尉迟宝琪可怜,那我就答应帮忙,却不是因你威胁我那些话。”
“好好好,是你可怜我。”尉迟宝琪减缓马速,眼瞧着房遗直身影走远。
程处弼看了眼那边,催尉迟宝琪快说。
“不急不急,等他再远点。他这个人太邪乎,我干点什么都能被他知道,这次我谨慎点。”尉迟宝琪叹道,转即对程处弼嘻嘻笑,“毕竟这是出卖朋友的事,我得做的更保密些才好。”
尉迟宝琪实则就是想再吊一下程处弼的胃口,难得他这个闷人,也有禁逗的时候。
程处弼耐着心思点头,催尉迟宝琪快说。尉迟宝琪果真就把当初在泰芜县那晚,他与房遗直对话的经过告知了程处弼。
程处弼听得目光一滞,“所以他并没有尚主之心?”
“我看有。”尉迟宝琪道。
程处弼皱眉,“若是有,他便不会对你说,他对公主并非你所想那般。”
尉迟宝琪还要解释,程处弼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言。“信你才见鬼了,我就不该听你胡诌。不过谅在朋友的情分上,钱还会借给你。”
程处弼说罢,就挥鞭疾驰追随公主而去。
尉迟宝琪气得拍了一下马脖子,害得马嘶叫两声,差点受惊。他随后策马跟在程处弼身后,追上了房遗直,不忿地对他道:“我要和你绝交。”
狄仁杰正和房遗直说笑,此刻见尉迟宝琪似乎有气,忙问他怎么了。
“刚看你和程处弼聊什么,怎么转头怒了,却把火发在遗直兄身上?遗直兄怎么惹你不快?
“那你要问他。”尉迟宝琪气道。
房遗直瞧他那样,心下了然,嘴上浮起一抹嗤笑,“又出卖我了?”
“什么叫出卖,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何跟谁一说关于你的实话,人家偏偏就质疑我的人品,就只信你呢?”
尉迟宝琪一直很看重他和房遗直的朋友情谊,他对房遗直的敬佩和关心,甚至胜过自己。正因为如此,尉迟宝琪就为房遗直着急,别瞧他这人平时看着似温润谦谦,但其实寡淡得很,最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这段日子出行,瞧他对公主的在意程度,远不同于他以前的样子,尉迟宝琪就知道,晋阳公主对于房遗直来说,绝对是最为特别的人。可偏偏当初在泰芜县那晚,他们交谈的时候,房遗直却连认都不敢认。
尉迟宝琪刚刚就想着趁机让程处弼帮一把,反正他心里清楚程处弼的为人,做事也很有分寸,所以这事儿他就是说了,在房遗直这边也不会太怪他,程处弼那头也必然不会多言。
狄仁杰却不懂尉迟宝琪想得那么多,只当他真的出卖房遗直,“人家和你说的话,你转头倒给另一人听,真不是君子所为。还说自己为何被人质疑,你的所作所为,直接让大家见到你的人品了。”
尉迟宝琪听这话却也不怒,谦虚认错地笑道:“倒也对,看来我以后得端正做派,然后再出卖他。”
房遗直看向狄仁杰,嘱咐他回长安后,还住在自己家。
狄仁杰笑嘻嘻地应承,忙感谢房遗直的收留。
“诶,我也想要留你呢,也感谢我一下。”尉迟宝琪对狄仁杰道。
狄仁杰立刻拉下脸来,拱手对尉迟宝琪道:“贵府请我也不去,住不习惯,就不叨扰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还挑剔上了,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对我可是很尊敬谦逊。而今却只把遗直当兄弟看,我就不是了?”
“临行前,父亲再三嘱咐我,出门在外,要亲君子,远小人。身上有恶习的,离近了,就会被带坏。”狄仁杰笑哈哈道,他知道尉迟宝琪不会生气,开得起玩笑。
尉迟宝琪:“这也太欺负人了,我除了好些莺莺燕燕,平时爱开点玩笑,还有什么。”
“只莺莺燕燕就够了,你还要怎么?”狄仁杰问。
尉迟宝琪摸索下巴,“其实风流算是优点。”
“缺点。”狄仁杰和房遗直异口同声道。
尉迟宝琪捂着胸口。
……
扑哧!
李明达听到后头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
程处弼正紧跟在公主身后,忽见身边人笑颜如花,愣了又愣。她的笑很清澈纯净,但炎炎夏日里,有着沁人心尖的凉意,让人的心顿时也跟着澄净起来。
程处弼不知不觉拉起嘴角,也跟着高兴。
“对了,程侍卫,倒有一事忘了和你说。我知你妹妹来长安求医,你却因圣人之名不得不陪我出京,临行前我就打发方启瑞帮忙,让他请高太医帮你妹妹看看如何调理身体。我听说她有咳疾,长乐公主也有类似的病,高太医瞧得还算不错,愿这次咱们回去,他已经把你妹妹治好了。”李明达道。
程处弼怔了下,拱手谢过李明达,就告罪说要去找一趟房遗直。
李明达见程处弼看起来很急的样子,点头允了他。
程处弼一鼓作气调转马头,直奔房遗直而去。他的马横在房遗直之前,然后下了马,如此也逼着房遗直下马了。随即二人在路边嘀咕了几句话。
房遗直略作犹疑,却见程处弼态度坚决,倒也不为难他,点了头。
程处弼立刻上了马,又回身去追公主。
尉迟宝琪和狄仁杰骑着马停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异常,然后又目送程处弼从他们跟前飞过。
“什么事?”尉迟宝琪问。
房遗直眼中含笑,“今天日子好,又有人出卖我了。”
李明达还当程处弼和房遗直好处理朋友间的私事,她则只一心想着早点回到长安,遂没去管如何,一直策马疾驰。马飞速起来,耳边就会有呼啸声,加之距离拉得大,李明达倒是没注意后头人都说了什么。
后来听到身后有越来越逼近自己的马蹄声,她才转头望,目光迎接了风风火火回来的程处弼。
“你和房大郎的私事聊完了?”李明达放缓速度,问程处弼。
程处弼挺直腰板骑在马上,对李明达拱手,慷慨激昂道:“臣今后定会竭心效忠于公主。”
李明达不解:“你怎么了?”
“公主不是一直想知,上次托臣警告公主不要继续深查的神秘人是谁?今日臣便告诉您,是房遗直。”程处弼干脆道。
李明达缓了缓,想想那神秘人是房遗直倒也在情理中,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特别是这段时日,与房遗直接触下来,李明达总觉得房遗直心里是挂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格外对自己好,单纯的好。
李明达惊讶问程处弼,“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事?”
程处弼低头拱手,“公主待臣一片诚挚,臣岂能有所保留,有负于公主的信任。”
“可是因为你妹妹的事?我不过是随手之劳,你不必挂念。你先前已经是尽职尽责了,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我对你的奖励。”李明达刚才只是偶然想起这件事,随口跟程处弼说一下罢了,可并未存着让他给自己报恩的心思。
程处弼却坚决表示,以后会效忠于李明达,发誓竭尽全力。
李明达见程处弼如此坚持,遂问他:“倒和我说说你这位妹妹,你和她的感情是不是十分要好?”
“是,她是臣二妹,乳名唤兰如,自小就有一个好性情,爱笑至极。她小时候也有些调皮,但心特别善良,只想着念着别人。我少时冲动,常在外和人打架,弄得一身伤,然后就会被父亲骂,关禁闭反思。她个小姑娘家,却担心我,怕我一个人孤单,总是在晚上偷偷的过来陪我。隔着窗和我聊天,把我聊睡了,她才会走。一直如此,直到后来她患了咳疾,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就不能如此了。其实那时候我也大了,懂事了,用不着她如此。可瞧着她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我反倒盼望日子能回到从前,我挨打,她没病的时候。”
程处弼随即告知李明达,这两年程家如何为她治病,请了多少当地的名医,试了不知多少药,但就是一点儿不见效。
“听你妹妹咳疾的症状,倒像是和长乐公主一般,高太医有些办法的,便是此番回去,她的病未能治愈,也必然会减轻。”李明达顿了下,然后告知程处弼长乐公主其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已经不发作了,几近于痊愈,“但很多病其实都是三分靠治七分靠养,这个病最是气不得,急不得。五姐她却做不到如此,后来才又病发反复。你说你妹妹性子好,倒是有这个指望,好生照料她。”
程处弼跟公主自己说这么多,还特意嘱咐他妹妹养病的事,心里有数不尽的感激。诚如之前房遗直所言,这次出行时间久,大家彼此都结了深厚的感情。这话适用于他们几个男人之间,也同样适用于他对公主。
从他奉命陪公主出宫查案开始,到这次出行,程处弼伺候和护卫公主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在这么长相处的时间里,程处弼越来越了解公主德芳品行,也越来越敬佩公主。其实他今日之举并非冲动,他早就知公主是一个可以效忠的好主人。只是而今公主说出了自己妹妹的事,才触发他加快自己表忠诚的决心。
“身边多个人真心待我,我自是开心。”李明达温温笑道,“今日可见你忠心,险些连朋友都不要了,以后却不必如此。”
“与效忠公主相比,失去一位朋友根本不算什么。再者臣刚刚已经和房世子提前说明,他也已经点了头,允了臣可以说。”程处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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