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笑(1 / 2)
琉璃从未认真想过会有个跟范垣的孩子, 或者说是从来不敢去细想。
毕竟她已经有了朱儆。
却没料到, 一切竟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原本她以为是昨晚上吹了风受了寒, 谁知大夫来后, 才一诊就发现是喜脉, 可当琉璃听见那声恭喜后, 却着实没有什么惊喜的意思, 也许是只有突如其来的震惊而已。
琉璃不由自主地十分茫然,她无法想象自己会还有个除了儆儿之外的孩子,而且还是跟范垣的血脉, 又是如此迅疾而来,听起来像是梦一样。
恰好温姨妈也在旁边看着,突然听了这个消息, 温姨妈却是惊喜交加, 连连问大夫有没有诊错。
待消息确凿后,温姨妈便叫丫鬟领着那大夫出外, 命重重地赏他。
温姨妈又看琉璃满面茫然, 却也有些明白她的心情。
毕竟在温姨妈看来, 自己的女儿尚是小女孩儿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为人母了, 一时间茫然无措,也是有的。
温姨妈握着琉璃的手, 笑道:“这可怎么说,如何就这么快呢?”
琉璃呆呆地看着她:“是呀, 我、我也不知道。”
温姨妈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傻孩子, 又说呆话了,我哪里是真的问你,何况既然成了亲,这自是必然的,虽然有些快,但这毕竟是大大的喜事。”
温姨妈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又喃喃道:“真想不到,我这样快就要当外祖母了?”
想到要有个小孩子给自己抱着,喜欢的无法言说,又对琉璃道:“连你也是才知道,姑爷当然也还蒙在鼓里,等他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琉璃道:“他会高兴吗?”
“那是当然了,”温姨妈拉住琉璃的手,看着她道:“他毕竟大你这么多,换了别人,早就儿女成群了,也该给他有个一子半女的承欢膝下,这样多好!你且看着吧,等他知道了……”
说到这里,温姨妈突然想到一件事,忙转头一叠声地把小桃叫进来,吩咐道:“出去告诉他们,都不许快嘴的传出去,尤其不能先透给四爷知道。”
小桃应了声,又问道:“太太,为什么不能透给四爷呀?”
温姨妈笑道:“这样天大的喜事儿,难道要让他从别人口里得知?”说着,含笑看向琉璃。
小桃这才明白,当下欢天喜地的去了。
琉璃听温姨妈吩咐,想到范垣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竟又一阵莫名紧张:“母亲,是要我跟他说?”
温姨妈道:“这当然得你跟他说才最妥当,你亲口跟他说,也看看他的反应。”
琉璃道:“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
琉璃抬手在腹部轻轻抚过,突然想到自己怀儆儿的时候。
可这一刻,她却很难相信此刻肚子里又有了另外一个小生命:“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着,有些不真。”
温姨妈道:“傻丫头,你是第一次怀孩子,当然是没经验的,以后就知道了。”
温姨妈只顾高兴,可又看琉璃脸色微白,眼神恍惚,不由慢慢敛了笑容。
再一个月过了年,算来琉璃也就十八岁了,但是温纯原本就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如今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在温姨妈眼中,看来还像是以前赖在自己身边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子罢了,谁能想到这样快就要当人母了。
起初的狂喜退却,温姨妈又想到生儿育女、十月怀胎的种种惊险跟苦楚,何况……女孩儿的身体原本就不大好,温姨妈不由心头一沉,欣慰欢喜之余,不禁又担心起来。
所以范垣在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温姨妈眼圈泛红的模样。
如今,范垣果然听琉璃亲口告诉了这个喜讯,竟也如同琉璃听见那大夫的话一样,都是惊呆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琉璃小声道:“我有了身孕了。”
范垣凤眼睁大,目不转瞬地盯着琉璃,却没有吱声。
先前温姨妈跟琉璃说,让她亲口告诉范垣,且看看范垣的反应,如今琉璃细看,却见范垣只是呆愣地望着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神情。
琉璃诧异:“你怎么啦?”原先心中还忐忑不安,谁知见范垣如此反应,心中滋味却又变得异样,竟又问道:“你不喜欢?”
范垣仍是不做声,只是还那样一眼不眨地望着她,这种古怪的表情,就好像……才听见琉璃说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样。
琉璃心中一凉,索性把他的手丢开:“不喜欢就算了。”
胸口有些闷闷的,琉璃索性翻身躺下,不理床边的范垣。
琉璃本只是赌气任性而已,只当范垣应该会来哄回自己,谁知躺了半晌,身后毫无动静。
琉璃越发闷得不行,举手在胸口抚了抚,想回头看看他怎么了,又拉不下脸。
幸不多时,小桃捧了一碗汤进来,却见范垣坐在床边,不言不动,琉璃背对着他侧卧着,倒不知如何。
小桃行礼,低声道:“大夫说奶奶如今……”却吃不住琉璃把喜讯跟范垣说了没有,便不敢擅自透露,只忍笑道:“如今身子贵重,虽有点小寒症,却不碍事,且奶奶身体有些虚弱,别的药索性不吃,且喝这补身汤是最好的。”
琉璃听不见范垣出声,疑心他悄悄地走了,心中又惊又疑,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她回头道:“我才不喝,谁爱喝谁喝去!”
顺势飞快扫了一眼,却见范垣仍是坐在床边不曾离开,只是默默地。
小桃吓了一跳,不知她怎么竟动了怒,忙道:“大夫说奶奶这会子不能生气……”
“用你管我呢。”琉璃没好气的。
小桃正不知如何是好,范垣起身,将她手中托着的药碗接了过来。
琉璃见状,又愤愤地卧倒。
那边小桃悄然退出,范垣捧着药回到床边,在琉璃肩头轻轻一扶:“好好的动什么怒?快起来喝汤。”
琉璃见他仿佛失忆一样,浑然不提自己怀有身孕一事,心中更是大惊不安。便紧闭双唇理也不理。
范垣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药碗:“你想必是怕这药苦,我替你先尝一尝就是了。”说着,果然喝了一口,顿时皱眉道:“这是什么药,难道是放了黄连不成,怎么苦成这样,你必然不爱喝。索性我替你都喝了罢。”
琉璃睁大双眼,听到这里,回头忍笑道:“胡说,你喝这个干什么?”
这明显是给她补身体甚至补胎的药,范垣一个大男人喝这个,岂非笑话。
范垣笑道:“既不让我喝,少不得夫人喝了。”
琉璃对上他的眼睛,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为什么、什么也没说?”
“我要说什么?”
琉璃咬着唇:“我怀了身孕,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喜……你难道是不想吗?”
范垣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你先喝了这个再说,药凉了就不好了。”
琉璃道:“我不喝,你若是不喜欢,那又何必……”
范垣不等她说完,便握住了她的嘴:“别说不好听的话。”
琉璃看着他,眼中潮热:“师兄。”
范垣对上她神色复杂的眼神,点头苦笑道:“你哪里知道,我朝思暮想跟你在一起,朝思暮想能有跟你的儿女……但是以前,连在一起都尚且不能,更不必提其他了。”
这却跟琉璃的心思有些异曲同工,原先她是皇后,是皇太后,自然再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范垣一手握着药碗,一边将琉璃揽入怀中:“有个你跟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不想。”
范垣有一句说不出口的话,也是他说不出口的遗憾。
他自然是极为渴盼跟琉璃有个自己的血脉,只是如今,眼前的人是琉璃,也似是温纯,倘若生出了孩子,虽然是他的血脉,但认真算起来,却仍旧算不上是纯粹的琉璃的血脉。
也许世间的事,真的终究不能两全。
他不敢把这句话再说出来,毕竟如今两人能以这种方式修成正果,已经算是上天格外恩待。
至于其他的,私心而论……却都无法跟他们能在一起厮守相比。
琉璃仰头看看范垣:“师兄。”
范垣敛了思绪,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乖,有了孩子固然很好,只是我最想的是,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把身子调理好了,对你,对……孩子,自然都好。”
琉璃听了这句,才展颜一笑:“我难道不知道?”终于就着他的手将汤药喝了。
这日养谦从翰林院回来,听温姨妈说了此事,自然也是喜不自禁,忙去探望琉璃。
兄妹两人又说了半晌话,养谦叫她多休息,才退了出来。
此刻范垣因也还在,就也陪送了出来,两人对视,都有些无言以对。
两个人尴尬相处,半晌,养谦才说道:“妹妹有了身孕,以后四爷还要多疼顾她些。”
范垣说道:“这是自然的。”
养谦对他虽有许多不满,但自从成亲后,倒也没发现范垣的什么不好,且如今琉璃又有了身孕,养谦别的就不说了。
想了想,只道:“我虽是舅哥,但四爷年纪毕竟比我还大,有些事很不用我多心叮嘱,自己该知道,横竖以后行事,要多以妹妹的身体为重最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范垣垂眸,言简意赅。
养谦见话说到这地步,他也很明白了,就不再多话,出门自去了。
只是回到温姨妈房中,母子两个说起来的时候,温姨妈喜欢之余,不免又催促说道:“如今你妹妹有了身孕了,你的终身大事也一定要好生仔细,若是你姨母所说的那国公府的小姐是好的,咱们就赶在年前定下来,明年好择日子了。不然的话,等你妹妹生了孩子,你却还没着落,却不好看。”
温养谦想了想,回答说:“母亲做主就是了。”
温姨妈见他终于松口,便笑道:“既然如此,改日就找个机会,我亲自见一见那女孩子,若是好的,我做主就定下来了。”
很快,琉璃怀了身孕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范府里派了人来请她回去。
温姨妈虽想让她在家里多住两天仔细调养,可也知道冯夫人那边也一定牵挂,于是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登车,回了范府。
不多时马车回到范府门口,早有婆子来迎着,毕恭毕敬接了进去。
往里走的时候,迎面却见长房的范承陪着一个人,却是个笑容满面地正往外走。
琉璃瞧了一眼,认得是忠靖侯家的小侯爷苏清晓,当初他随着忠靖侯家老夫人常入宫请安的,是个十分嘴乖识做的少年。
只是当初忠靖侯家来求娶不成,苏清晓跟温养谦酒楼上起过争执,琉璃也是知道的。
这会儿苏清晓却又跟长房的芳树定了亲,先前已经定了日子,开了春就成婚,所以也跟范府的人走动的有些频繁。
琉璃因是认得这小少年的,此刻见他比先前长高了不少,只是身上多了一股娇纵的气息,却是之前在宫里见面的时候没有,琉璃不以为意,淡扫了一眼后目不斜视地往内。
谁知那边苏清晓本正眉飞色舞地跟范承说些什么,遥遥地看见廊下那道影子,不由看的呆了,话也忘了说。
范承也瞧见了琉璃,又看苏清晓如此,便道:“侯爷且稍等片刻,我去给四夫人请安。”
说着便特意从游廊下绕了个圈子过来,向着琉璃行礼,口称:“四太太好。”
琉璃向着他一点头,见他恭敬,就也礼貌性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范承说道:“忠靖侯府的小侯爷先前在家里做客,我如今送他呢。”
琉璃微微一笑:“那你快去吧,别冷待了客人。”
范承这才又行了礼,先躲开旁边,让琉璃同众丫头先经过,自己才敢走。
琉璃便又同众丫头一块儿进了二门,瞬间不见,范承也仍回苏清晓身旁:“小侯爷,咱们走吧。”
苏清晓却仍回头张望着,惦记着方才那嫣然一笑,不觉魂魄飘荡:“那个,是不是就是温家的那个丫头?”
范承噗嗤笑了:“侯爷,这会儿可不能这么叫了,是正经的四房夫人呢。”
苏清晓眉头紧锁,却不言语。
两人慢慢往外而行,范承见他脸色不大对,便问道:“您怎么了?”
苏清晓神情古怪,喃喃说道:“早先我们府里商议要我跟温家的女孩子结亲,我还不乐意呢。真想不到……”
“侯爷想不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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