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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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琉璃不忍心, 终于想法替范垣纾解了一番。

此刻已经过了丑时, 再不到半个时辰范垣就该早朝去了, 琉璃想到他白日操劳辛苦, 晚上彻夜无眠, 竟也有些睡不着。

范垣却因为小偿所愿, 又劳琉璃甘心情愿的伺候, 一时竟神清气爽,百忧全消似的,抱着她便睡了过去。

等外头传来了更声, 丫鬟进来要请他起身,琉璃却还醒着,看范垣在身边睡的如此安稳, 实在不舍得吵醒, 只盼他再多歇会儿才好。

在丫鬟出声之前,琉璃好歹悄悄地把手探出去, 及时地制止了。

只不过就是这轻轻的一动, 却惊醒了范垣。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时候起床, 只是先前太过疲累, 又加上敞开了心神, 才饱睡了小半个时辰。

琉璃见范垣醒了,便搂着他, 温声道:“今儿不去不成吗?”

范垣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忙过了这阵儿就好了。昨晚上你也没睡好,我出门后你记得多睡会儿。饭也要记得照点儿吃。”

琉璃无法:“那你也吃了饭再走。”

范垣道:“知道。”把她用力抱了抱, 便起身更衣。

等范垣收拾妥当出门之后, 天色仍旧是漆黑一片,竟像是暗夜一般。

琉璃披衣站在门口,眼睁睁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只在回身进房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居然忘了问他严太妃送的那满月礼的事儿。

早上出了太阳,琉璃起身吃了早饭,又逗了一会儿明澈,突然又想起满月礼一节,便在屋里各处找了找,并没发现有什么东西。

心中一合计,许是范垣放在书房里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没告诉她。

其实琉璃心里明白,以范垣的为人行事,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忘记了,既然他连说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声,必然是有个缘故。

琉璃本想去范垣的书房找一找,思来想去,还是等他回来问问罢了。

***

且说这日早朝散了后,朱儆回宫,才过环翠宫,就听见有女孩子的笑声阵阵传来。

朱儆略听了听,问陈冲道:“是不是又是郑家的那两个女孩子?”

陈冲说道:“今儿是十五,只怕她们是进宫来探望夫人的。”

朱儆点点头,前面拐弯,就见廊下有两个女孩子正对面站着,一个道:“你还笑呢,好好的把我东西弄坏了,看我不告诉娘娘去。”

另一个说道:“我又不是有心的。姐姐饶了我吧。”

朱儆站住了,故意咳嗽了声,那两个女孩子听见,忙都垂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再说话。

原来这两个女孩子,大些的叫郑佳慧,另一个叫郑佳颖。

佳慧十三岁,佳颖跟朱儆同岁,都是十一。

这郑家两个小姐是堂姐妹,跟郑氏夫人是亲族关系,年前因郑氏夫人病倒,两人便常进宫探望,是以朱儆也知道。

因为这两个女孩子跟朱儆年纪相仿,倒是让朱儆喜欢,且两人一个活泼外向,一个却内敛乖顺,倒是让这静寂枯燥的宫廷多了几分生趣。

朱儆走到跟前儿,两人屈膝行礼,口称:“参见皇上。”

朱儆负着手道:“你们在吵什么?”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郑佳颖道:“回皇上,我方才不小心把姐姐的一朵珠花弄坏了,她就要去告状呢。我在求她别说。”

郑佳慧欲言又止,只悄悄看了朱儆一眼,便低下头去。

朱儆道:“一朵珠花罢了,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得告状,夫人静静的念佛,你们是来探望的,难道反而生事?”

郑佳颖有些害怕:“是。我不敢说了。”

佳慧却柔声柔气地说道:“请皇上恕罪,原本是并不会真的告诉娘娘。只是想让妹妹知道些厉害,不要再如此毛手毛脚的。”

朱儆望着她:“如果是这样,自然不会怪你。是什么珠花坏了?给朕看看。”

佳慧的手中握着一朵四分五裂的珠花,轻声道:“回皇上,其实没什么要紧,也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只不过因为是、是我娘留给我的一件遗物,所以才敝帚自珍的……求皇上别责怪。”

朱儆一震:“原来你也……”

他盯着郑佳慧,却见女孩子神色微微局促,眼圈有些发红。

顷刻,朱儆才道:“这没什么,你爱护旧物,是你一片孝心,朕怎会怪你?”这时侯声音却也温和了许多。

佳慧忙道:“多谢皇上。”

朱儆又看看两人,目光在佳慧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进殿去了。

稍后,朱儆吩咐陈冲道:“去捡一支好的珠钗,赐给郑家佳慧。”

陈冲望一眼朱儆,过了会儿才道:“遵旨。”

正要去,朱儆却又道:“等等,还是不必了。”

陈冲疑惑地看着小皇帝,朱儆皱眉道:“算了,捡两支,分别赐给郑家姊妹吧。”

陈冲领旨去库房取了两支钗子,叫小太监捧着送去普度殿。

往回的路上,却正遇见了范垣,陈冲便把珠钗之事告知了,又道:“皇上好像觉着郑家的佳慧不错,起初只特意说给她,后来才捎带上了郑佳颖。”

范垣同他目光相对,一笑道:“真是苦心孤诣。”

陈冲低下头去,突然喃喃道:“再过了年,皇上可就十二岁了,这如果是先皇太后在,只怕已经早早地给皇上琢磨正宫娘娘了呢。”

范垣不答话,只转头看向普度殿的方向。

越过重重宫阙屋瓦,似乎能看见普度殿青色的檐角,以及那有些熏人的香烟气息。

范垣不想见这位郑氏夫人。

两个人上次碰面,还是在陈琉璃死后的那一天。

那天范垣前往普度殿,殿内香烟缭绕,太过浓烈的烟雾侵入他的眼睛鼻子,让他的双眼酸涩几乎流出眼泪,同时那烟气好像横梗在他的喉头跟鼻端,凝滞沉重的让他无法呼吸。

郑氏盘膝端坐在蒲团上,瞧着木鱼,默默地诵念《金刚经》。

范垣并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声,在那肃然的念经声中木然而立,直到木鱼声戛然止住。

郑氏回头:“大人擅闯后宫,怕是不妥吧。”

烟雾缭绕里,郑氏的脸色略显得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同佛堂正中的雕像。

范垣道:“夫人念了这么多年佛经,难道还当自己是在后宫?我以为你已经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郑氏才说道:“原来首辅大人也会打机锋。你了悟的比我好。可见我白念了这么多年经文。却比不上一个仍在红尘之中厮杀浸淫的你。”

范垣却无心再跟她打什么机锋,只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可插手过。”

郑氏道:“如果你说的是皇太后遽然离世这件,我想不通你为何来问我。”

范垣盯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这宫中你最恨的人就是她,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你说我恨她?”郑氏的语气,仿佛听见了极荒谬的话,“你错了,她从不曾针对我,不管是在王府,还是皇宫,她从来都对我恭敬相待,我辞去凤位在此念佛,她逢年过节也都记挂着来探望,就连我也觉着她实在是菩萨般的好人,我恨她做什么。”

范垣不语。

“与其说我恨陈琉璃,不如说我羡慕她。”郑氏缓缓起身,“至于我恨的,另有其人。”

范垣道:“你恨的是谁?”

郑氏望着范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平静无波的双眼里映出的,正是他的影子。

范垣琢磨着陈冲的话,思及往事,不知不觉往普度殿的方向走了几步。

恰郑宰思拾级而上,望着范垣笑道:“首辅大人,这是……往哪里去?”

范垣止步:“正要出宫。”

郑宰思笑道:“出宫可不是这个方向,大人可是忙昏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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