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 / 2)

加入书签

严怀朗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应下她这个要求。

转身走了两步后,月佼才发觉严怀朗竟也跟着,于是开口赶人,“你好些日子不回家了,还不回去瞧瞧你……外祖父?”

“我送你到门口再回去。”

两人便沉默并肩,各怀心事地进了官舍正门,穿过曲廊,直到一路行到月佼那间官舍的门口。

月佼推开房门后,却没急着进去,反而扭头瞧向立在身后的严怀朗。

严怀朗扬唇勾出一抹温柔浅笑,“好生歇着吧,不必想太多,万事有我呢。”

月佼心中一暖,觉得自己怕是又要哭了。

她回身扑进他怀中,委委屈屈抱着他,将小脸闷在他肩头。

严怀朗什么也不问,只是静默而坚定地环臂将她拥住。

片刻后,月佼偷偷在他肩头蹭去又涌起的泪,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他的怀抱,低垂着一颗小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

“陛下让你替罗家寻人,若是寻不到……你,会有麻烦吗?”

“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任何麻烦。”才怪。

****

寻找罗霈的下落这件事,对罗堇南及陛下来说,其实都不只是“单纯的要找回这个人”那么简单。

其中有些内情之重大,或许连罗霜都一无所知。

今日罗昱修有意试探,才请月佼帮忙重写那张单子,无非就是想看她有没有避讳减笔的习惯。

最终的结果自是大失所望,他也只能信了“结香树上的黄花结”只是巧合。

可严怀朗却压根儿不信这巧合。

他太了解他的小姑娘了。

别看她平日里像是对谁都毫无防备的样子,可一旦她机警起来,便会绷紧脑中弦,时时、处处都不会大意。

罗昱修以为自己的试探不着痕迹又出其不意,殊不知从小姑娘否认她的祖父与罗家的关联开始,她就已进入了极其警惕的防备状态,岂会轻易在字迹上留下破绽。

若想要确认月佼是否有减笔避讳的习惯,最切实有用的法子,应当是去翻看她在二月里考官时的文试试卷。

因为,那次文试中的第一道题目,便是默写《武经》。

而《武经》中有一句——

夫南方山水林翳,地势最狭,惟有前二阵用无不宜,此因地措形也。

那时阅卷的虽是主考官罗堇南亲自阅的卷,不过当初并没有今日这一出,想来罗堇南也不会刻意留心有无减笔。

可也正因当初并无今日这一出,月佼自也不会刻意去隐藏自己减笔的习惯。

所以,那张考卷,才会有关于月佼祖父的,最真切的蛛丝马迹。

不过,严怀朗并不打算提醒罗昱修这个细节,也不打算去翻看。他明白,小姑娘之所以要否认,必有难言之隐。

若说出真相会让她难过,他便护着她将此事瞒下去就是。

即便如此一来,会让他自己的处境不怎么好——

毕竟,这差事是陛下交给他的,对罗家可以蒙混过关,对陛下却不能没个说法。

小姑娘不愿认,陛下与罗堇南却一定要这结果,这死结,后果便由他来扛吧。

****

次日,月佼仍旧在小书院中听课。

好在罗霜十日讲史已结束,这回授课的人换成了右司员外郎赵攀。

当初月佼他们在京郊营地接受武训时,主训人便是赵攀,他常年主持新员吏武训,几乎所有进入右司的小武官都要先从他手上过一遍,大家对他自不陌生。

他这时前来所授的课业,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经史子集。

虽说在罗霜座下听教确实获益匪浅,但罗霜到底年长持重,又是颇有些名望的文质学士,这些年轻的小武官在她面前自是不敢造次,此前一连十日,个个拘得跟家猫似的,早憋坏了。

这日点卯过后,众人就被赵攀带到演武场,大家自是纷纷摩拳擦掌,要在赵攀面前挣回当初在京郊营地上丢掉的脸面。

赵攀一来就先找上了月佼。

“知道我当初为何最不看好你吗?”赵攀虎眸庄重地看着她。

月佼点点头,规规矩矩地答道:“在营地时,您一则是要炼我们的身手,二则是要炼我们的心。”

那时众人初初入行,对赵攀花样百出又惨无人道的各种刑讯手段怨声载道,只以为这是他的官架子,要给新进的后辈立威。

可经过这大半年,众人陆续领过差事,经历过许多场面,已能明白赵攀的苦心。

“您怕我们在当差时落入敌方手中,会因扛不住对方的刑囚而说出不该说的事。所以您提前磨练我们扛刑的本事,同时也是在教我们无论在什么境地下都要守口如瓶。”月佼道。

赵攀点点头,虎眸中颇有些欣慰之意,“那时你总带着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躲躲藏藏,我真怕你们是一群没骨头的。前些日子你们几个案子办得不错,也受了嘉奖,我总算放心了些。”

那几个当初躲得最凶的家伙,首次独立出去办案便大获全胜,确实出乎赵攀意料,也使他对几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不过我还是不确定你们扛不扛揍,”赵攀摆出对垒的起手式,笑道,“今日还是试一试吧。”

若在平常,这样的比试对月佼来说不在话下,对方只怕连她的衣角都沾不上,可今日她心中有事,恍惚之间竟好几次被赵攀击中。

好在赵攀并未下死手,月佼疼是疼了些,却没真被伤着。

之后云照、纪向真、江信之与苏忆彤均未幸免,算是被赵攀依次揍了一轮。

****

散值时,纪向真一路小跑过来,凑到月佼身旁,低声道:“你是不是对严大人贼心不死?”

月佼奇怪地瞥他一眼,“你为什么会用……‘贼心不死’这么奇怪的词?”

“昨日下午,有人看见严大人进了你的官舍,”纪向真忧心忡忡地低声道,“你是不是又对严大人使了什么妖法?”

虽说月佼是他的朋友,可他发自内心地认为,严怀朗是不会看上月佼的。

因此他始终觉得,若是严怀朗与月佼之间有了什么事,那多半是月佼使了什么不像话的手段,毕竟小妖女家传有许多可控人心的毒。

他实在很担心小妖女会惹祸上身。

月佼满脑门子罗家那桩事,也没心思与他抬杠,便敷衍接口:“是什么叫‘又’?”

纪向真忍不住了,急急地嚷道:“怎么不是‘又’?在沅城时,你就趁严大人神志不清,将他压在墙上亲!”

“我没……”月佼见鬼一般,倏地住口。

见她顿住,纪向真立即苦口婆心地劝道:“严大人是很不错,长得也好,可你不能因为贪恋他的美色,就铤而走险……若是东窗事发……哎呀,总之,严大人是你惹不起的,你别犯糊涂啊!”

月佼满脸通红,转身就跑,不再搭理纪向真“哎哎哎”的叫唤。

纪向真皱着眉头“啧”了一声,转身却发现严怀朗就在自己身后,顿时也很想跑。

****

那日之后,月佼一连躲了严怀朗五日。

前有罗家那桩事,后又有纪向真当着严怀朗的面戳破当初在沅城的隐秘,这让月佼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对严怀朗。

好在严怀朗也并未咄咄逼人,竟由得她躲了五日。

到第六日时,月佼才进小书院的讲堂坐好,江信之便跑过来站到云照与她的书桌之间,神秘兮兮地低下头来。

“听说了吗?昨夜严大人遭祸事了。”

云照有些讶异,而月佼却是震惊了。两人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

“详情我也不知,说是怎么惹恼了陛下,被勒令停职反省,关在高密侯府内禁足了!”江信之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月佼嗓子发紧,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

江信之道:“今日一早,内城侍卫就调了整支小队守在高密侯府门口了啊。”

他的母亲江瑶,正是内城侍卫官。

月佼不知所措地看了云照一眼,云照一脸茫然:“不至于啊!陛下素来很倚重严大人,这几年言官每回参他,陛下最多也只是罚俸糊弄一下就过了,这回是为着什么事,竟惹出什么大气来?”

月佼心中一沉。

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