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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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一贯心善的赵翼很不待见朱浩天。

赵凌从军营赶回府时,八王爷和朱浩天已经在侯府安顿,按着礼数,他二人明日一早就该入宫面圣,顺道给皇太后请安,今天直接住在侯府并不妥当。

但赵凌执意挽留,八王爷便留了下来,他本来就打算让朱浩天在侯府长住。

洗尘宴上,赵凌自然要带着妻儿见见挚友。

赵宁等人都到了场,八王爷瞧着站了一排的公子姑娘,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和赵凌都是当了多年鳏夫的人,怎的命数这般不同?

赵凌儿女成群,如今又得娇妻相伴,这才成婚多久,他眼看着又要喜当爹了。八王爷却只有朱浩天一根独苗儿,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六个了呀。”八王爷笑得有些疲惫,他尽力掩盖住艳羡。

赵凌却没有半点谦虚自觉,道:“七个!我夫人腹中这个年底就该出生了。”

王氏腼腆一笑,暗暗掐掐赵凌的臂膀,让他休要再说了。她生的极美,以往打扮太过清素了,旁人只觉得雅致,在侯府养尊处优的日子,加上华衣锦服,她现在看上去也才二十左右,俏丽无端。

八王爷倒不是眼馋赵凌娶了美妻,他羡慕的是赵凌的好命。

又是一番牙疼的疲惫之笑,“恭喜啊恭喜,子恒,本王是真心恭贺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啊。

赵凌将儿女拉出来遛了一圈,还觉得不够,一直让爱妻陪伴自己左右,二人之间偶尔无意识间相撞的眼神,看得八王爷眼珠子都酸了。

赵宁拜见过八王爷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辈子,赵慎的问鼎绝非是巧合,她当初看到了八王爷,此人到了最后效忠于赵慎,只是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时结识的?

此时么?

赵宁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赵慎,却见他清郁的眉目微敛,侧脸氤氲在一片烛火昏黄下,叫人捉摸不透。

他不言不语,亦无表情,不像这红尘阡陌上的人。

赵宁看了几眼,她发现赵慎微蹙眉,她当即移开了实现,而此时赵慎一抬头,见小姑娘老实的与赵淑婉站在一块,似乎从未看过他。

只是,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

她以为的,亦或是她不曾以为的,他难道会不知道?

赵慎很有兴致跟她玩下去,人的一辈子太长,长到了寡然无味,他不再着急,一步步且随心所欲,最终只会朝着他所预料的那样。

晚宴开始,女眷都回避了下去,就算八王爷与赵凌关系再铁,他与小王爷也俱是外男,不宜与赵家女眷同席。

席间,八王爷将赠了一只海东青给赵凌,“子恒,你我想当年傲视京城,如今有些年头没见了,我知你不喜钱财,这只海东青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南洋运过来的,灵性极高,你行军打战许能用上。”

赵凌从来不跟八王爷客气,若非当年岁数还小,两人还真的抢过同一个名伶,并非是有多喜欢那女子,无非是少年血气方刚,闹着玩的罢了。

赵凌命人将海东青收下,与八王爷说了一些无关政务的琐事,看得出来他二人对某个共识都是心领神会,至少不会当众擅论朝廷。

“这小儿就交给你了,太后寿宴一过,本王就回镇海卫,该打该骂,你无需手下留情。”八王爷眼馋赵凌美妻在侧,又儿女成群,这才是‘家’啊。

可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了一世漂泊,他不喜朝廷约束,更不是受世俗常理约束的酸儒,皇太后不是没有给他指过大家闺秀,可那些姑娘在他眼中着实无趣,整日面对着无趣的人,日子只会更无趣。

世交之子,赵凌自然会全力照拂,“王爷放心,小王爷在我这里,也算是半个儿子了。”

几杯浊酒下腹,八王爷笑道:“子恒呐,你府上还是禁酒?当年你大醉那日,幸好是我去了花楼把你抗出来,不然………啧啧啧……”

赵凌俊颜慕然之间紧绷,这话要是让王氏听到了,那可不得了,他在王氏心目中,那务必得是高大伟岸的存在,不可有半点瑕疵。

八王爷会意,笑了笑,“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你急什么,我怎会跟嫂夫人说这些。”

赵凌收敛阴郁,他二人自幼走近,什么事都干过,即便赵凌面露不悦,八王爷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次洗尘宴,无非是聊了一些家常,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对朝廷和立储皆是只字不提。

夜风微热,到了夜深人静时分,赵凌和八王爷在亭台下品茗,很多时候二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子恒啊,本王着实艳羡你。”八王爷不由得感慨。

赵凌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来,他若不是押送官银,也不会被人截杀,更不会被王氏所救,也不会有如今娇妻在怀的美事。

赵凌是真心心悦王氏,其实很多时候无关风月,即便只是拥着她,也觉胸口空旷了数年的寂寞得以慰藉。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男女.情.爱了吧?

赵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的恋上一人。

神色一转,赵凌的嗓音稍低,道:“你可认识四川流寇头子黄十八?”

八王爷虽远在镇海卫,可像他们这样的人,怎可能没有耳目?八王爷当即就知道赵凌指的是谁,他反问,“你上回被人半路截杀,就是黄十八所为?你怀疑还有幕后之人?”

不愧是交情好到几乎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哥们。

八王爷一语中的。

赵凌凝思,与八王爷说了一半的实话,另有一半他隐藏了,“没错,我的确怀疑,而且我怀疑是朝中之人所为,那次皇上暗谕,指派我去押运官银,此事除了内阁几人之外,朝中无人知晓。不瞒你说,为了掩人耳目,我有意更改行程,但还是被歹人所截,据我多方打探,那次是有人蓄谋已久,否则岂会那般轻易动了我的东西!”

“黄十八畏罪自尽,死无对证。然,此事我已记在心上,若是真有人对付我侯府,我定不饶恕!”赵凌言罢,幽深的眸子里,一抹狠绝之意逐渐荡开,与他平日里的儒雅模样截然不同。

八王爷沉思半晌,他从石杌上起身,背对着赵凌,负手而立,看着院中葳蕤的草木半晌,这才转过身,一手搭在了赵凌的肩头,承诺道:“子恒,这件事你不方便直接去查,且由我来吧,你我都是同样的人,若有人容不下你,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我。”

赵凌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个世道,不是不争不谋就可以安然无事,麻烦找上门了,他只有全力反击。

以前没觉得自己的命多金贵,有了王氏之后,赵凌开始贪生怕死,开始贪.恋.人.世的温软和妻的妩.媚。

赵凌知道,越是身处高位,日后可能摔的越惨,这些年他已经在尽力。

只是,只有尽力依旧是不足够的。

日次,八王爷与朱浩天休整一番,就从侯府启辰入宫面圣。

这一次,皇太后六十大寿,朝廷大赦天下,八王爷身为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肯定是要回来一趟,只是……他还得去见一个人。

八王爷虽与帝王是同胞兄弟,但二人年纪相差颇大,自幼便没多少话说,当年帝王将他派遣镇海卫之后,兄弟二人更是疏离,如今只剩下君与臣。

八王爷拜见过帝王,就去看了皇太后,未免皇太后拘下他,他将朱浩天留了下来,“浩天,好好陪陪你皇祖母,为父还有事在身。”

八王爷要走,却被皇太后单独留下。

算起来,母子二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

“浩天呐,好孩子,你先回避,皇祖母与你父亲有话要说。”皇太后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即便铁血手腕,也耐不住亲生儿子这般疏远冷漠。

朱浩天是个聪明人,他应了一声,调戏了几眼小宫女就出了内殿。

八王爷晒黑了不少,体格也健硕了,还续了髯,细一看鬓角还染上了一丝白色。

皇太后不由得心酸,八王爷才多大?不过三十来岁,如今却是孤身一人在外,册封的亲王,非召不得入京,皇帝疑心又重,皇太后想见一眼儿子实在是太难了。

见八王爷低垂眼眸,笔直而立,脸上没什么生机,皇太后挥退了左右宫人,眸中微润的问了一句,“你还在怨恨哀家?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你难不成要恨哀家一辈子?”

皇太后嗓音微颤。

八王爷胸膛起伏,多年的岁月沉淀,洗去了他所有的骄.傲与狂.躁,即便是仇恨,也被他遮掩的严严实实,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却了。

“母后严重了,儿子不敢。”八王爷将自己牢牢包裹,在这座皇城,他再也不想敞露原来的本性。

皇太后欲言又止,有些事想说清楚,但又无从说起,她长叹了气,道:“徐宁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若非你皇兄看上她,你二人早就结成连理,谁能料到后来的事呢,当年哀家也想救她一命,可……还是迟了。”

有些事,解释的越多,反而显得赘言。

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皇太后的话无法让八王爷得到一丝的宽慰。

他临走之前,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母后,如若当初娶她的人是我,您说,结局会不会大不一样?”

皇太后怔然未动,看着儿子的背影远去,她恍了片刻,泣不成声。

赵凌在宫门外等着八王爷,朱浩天被强行留在了皇太后的宫里待着,对此,小王爷也不敢提出任何置喙,本来他爹这次就没打算带他离开京城。

赵凌与八王爷骑马在前,他二人都是武将,身份异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俱是朝廷重点监察的对象。

二人骑马奔至城外,旁人皆以为他二人在赛马,赵凌常年在马背刀剑上行走,即便马急如风,说话也很平缓,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王爷自己去见她吧,不过她肯出面的机会不大,就连老四也没什么机会靠近她。”

八王爷点了点头,他受皇帝制束,下次回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一直都幻想着她还活着,直到昨天晚上赵凌亲口告诉了他。

为此,八王爷昨天夜里还与赵凌在亭台上打了起来。

他尤为气愤,“子恒!亏我把将你当兄弟,这件事你竟瞒我如此之久!”整整十几年啊。

赵凌任由他打了几拳,但前提是不能打脸,他道:“我如何能不瞒着?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个疏漏,我侯府满门都有危机!更别说老四的命!”

八王爷一宿未睡,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他要去见她了,她会出来么?

赵凌说那场大火毁了她的容貌,她那样爱美的一个女子,而且曾那么美………

八王爷夹.紧了马腹,手中长鞭扬起,朝着赵凌所说的庵子疾驰而去,势如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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