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森嘴角痉挛,试图用深呼吸克制自己:“高二病得太久了,很多内容跟不上了。”
“是哦?”越磊明显不信。“等你把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丢了,你就跟得上了。”
我的书……!
越森浑身一震,突然就想站起来大吼“你知道个屁”,想让他不要管自己的事情,想说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反正我就是个废人!还瞎努力努什么力!
他眼睛泛红,正要嘶声开口,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越森低头。
微信:1个通知
面容解锁下一秒自动划开。
徐烟林:吃饭了吗?
他突然愣住了。
越磊在对面看得清楚,自家弟弟脸上压抑的愤懑突然就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欣喜。这下搞得越磊有些上不去下不来,只是瞪着越森。
“哎呀!”郭佩仪突然叫了一声。
两兄弟同时抬头去看她,妈妈放下刀,摸了摸自己的拇指。
划到手了?越森连忙站起来,但动作比越磊稍慢了一点。
“莫急莫急,没破没流血。”郭佩仪冲他们笑,展示着因为长年累月缝制各种布料而长满老茧的手指,粗粝得连水果刀也不能打败她的战绩。
越磊越森都放下心来,但又都觉得心头软软地疼起来。
“别吵了,啊?吃水果吧,大过节的,说这些干什么,陪我看会儿电视啊。”郭佩仪趁热打铁,一人嘴里塞了一块脆甜苹果,封住了他们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国家电视台的晚会节目对于越森来说还是太无聊了一些,他埋着头乖乖坐着,跟徐烟林发了一晚上的微信。
她真的说话算话,开始多来信了,虽然她说话真的很简略,但他能看懂。
等他放下手机去洗澡的时候,越磊侧头看了看郭佩仪。
知子莫若母,郭佩仪手上织着毛衣,头也没抬:“你今天急什么,他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还不急,他没时间了。”越磊听着浴室的动静,压着音量说。
郭佩仪叹了口气,数了数针,把毛线放到了一边。“是我不好,让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
越磊反对这种看法:“这个无关,他就是需要多跟同龄人在一起。”想起弟弟方才双手握着手机打字的样子,他若有所思。
“同龄人都在拼命学习,谁能照顾好他……”妈妈越想越难过,“年底了服装厂事情又多……”
“操心那么多厂里的事做什么,我马上转正了,你就别这么累了。”越磊又瞟了一眼她的手。
“你别管我,我有自己的考虑。”
郭佩仪别开头,语气嫌弃,嘴角却是上扬的。
快零点的时候,郭佩仪泡了点洋甘菊花茶,拉着两个儿子跟她一起碰杯。
“新的一年我们都顺顺利利——!”
越森觉得别扭,垂着脑袋没有跟家人对上视线,只是盯着手里的马克杯,跟另外两个杯子亲密地碰在一起。
越磊喝了一口茶,眼睛却盯着越森:“差不多就睡了吧,别跟同学聊得太晚。”
听见这话,越森闭了闭眼睛,克制冲动般长长吐气。
郭佩仪半张脸还埋在杯子里,挑眉用力瞪了大儿子一眼:不是说让他多跟同龄人交流吗!你管他他又要不高兴了!
妈妈和哥哥做好了迎接越森情绪宣泄的准备,没想到越森沉默了一会儿,鼻子里发出一个听话的“嗯”来。
洋甘菊的甜香丝丝馥馥,温润的茶水用蒸汽书写安宁,读来字字句句都沁人心脾。或许这个夜晚我们毋需多言,真正亲密的人总会明白彼此的想法。
徐烟林翻了个身,把手机锁屏放在枕头边。窗外隐约能听见烟花的响声,遥远让绚烂的爆炸也显得意外和平。
爸爸今天又没回家,妈妈一早也带着妹妹去睡觉了,她自己在灯下写作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越森发微信,竟不知不觉快跨年了。
她后知后觉去洗漱睡觉,脑子里却依然清醒,躺着也不觉得困,下意识又要去摸手机看越森有没有说什么。
明明刚才写“多陪家人,少发微信”的人就是自己。
越森说他妈妈和哥哥都在家跨年呢,真好啊,我也想有个哥哥。
哥哥会是什么样的呢……会关心我有没有受委屈,会陪伴我渡过难受的时刻,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徐烟林稀里糊涂想着,睡意渐浓,在最后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给越森发了一条微信。
“新年快乐。”
越森回复时,她正好睡着:“新年快乐,晚安。”
像一句耳畔缱绻的低语,魔咒一般应验,在这个没有家人陪伴的跨年夜,她依然睡得香甜。
元旦当天下午高叁就返校了,毕竟过节这么悠闲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他们。而且说来长那时短,很快又要期末联考了。
徐烟林进校门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往车房瞟,看见熟悉的小电瓶,心莫名其妙就漂浮起来,等到了教室发现后座上没有人,愣得在教室门口呆了好一会儿。
“怎么,忘东西了?”关山抱着一沓通知,在她背后俯下身来问。
“……没有。”徐烟林抬腿就走,回到座位上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很有问题。
她决定去打个水缓冲一下,走到楼梯口时,却看见了上楼来的章筱颖。
仿佛是一种重映,仿佛是一种提醒。
困扰她许久的中伤与误解突然以一种陈旧的姿态扑来,不似之前的伤人,但总归是在她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她并不责怪章筱颖,只是……
这次徐烟林移开眼,做了转开视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