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腕,将她拉起。
可她挣开了手,拂了拂身上的碎草。又将眉眼低下,回避他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显是有点不悦,还是故作一副笑脸道:“这两招学得不够。今晚过来,我再教教你。”
虽则隔得极远,我依然能照见他眼底毫不掩藏的邪念——像爪牙,又像馋涎。
小满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师叔,弟子……弟子不想学了。”
“不学了?”他眉目微微变色,就像猎户看到走兽想逃出陷阱那样恼怒,冷笑道:“你眼下这点本事,连五大门派的小喽啰都打不过。你的灭门之仇,几时能报?”
小满咬住下唇,握紧手中空荡荡的剑鞘,沉吟无话。
他看她沉默,竟又伸出手,往她腰间摸去。
可她猛一下甩开他的手,脸色苍白又坚决:“多谢师叔好意。只是我师父为人清正,若让他知道了,弟子被逐出孤山派不要紧,师叔您也免不了秽乱门墙的罪名。从今往后……还是免了。”
听她这么说,他掩不住恼羞成怒,许是碍于辈分不便发作,只冷声道:“小满,当初可是你来求我——”
但小满不再理他。她俯身拾起长剑,边收剑入鞘,边转头走出比武场。
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满面阴云。
我忍住本已凝到指尖的剑气,远远跟着她,走入林间。
天边闷雷滚滚,豆粒大的雨点落下来,打碎了一地泥泞,也打湿了她单薄的肩头。
我想送伞上前,又不敢与她照面。
望着她坚执又孤独的背影,我只觉得,心好疼。
我恨自己太过懵懂无知,恨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追问她的异常——
为什么,她的剑法会在一夕之内突飞猛进。
又为什么,她在挥剑时,会是那样的痛楚和恶心。
原来那些……都是以万般的不情愿换来的呀。
我虽不解床笫之事,但于男女人伦,到底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依稀能知道,那不情愿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该是怎样的难过,伤痛,和屈辱。
可就是这样的忍辱负重,她为了报仇,生生挨到了现在。
……似从容,更似麻木。
雨势渐转滂沱,但她不往荫蔽处躲一躲,任由流水湿透了衣衫与长发。
毕竟,躲又有什么用呢。
——雨的前方还是雨,仇恨的终点还是仇恨,苦难的尽头依旧是苦难。
这苦难本由我一手种下,如今已疯长到铺天盖地,可笑我甚至不敢走得快一点,走到她的身旁,为她撑起伞,遮却一方肆虐的风雨。
……我真的好没用啊。
一路上我心绪如麻,不知不觉间,已是走近她的屋檐下。蓦然间撞到了什么,迫使我停下脚步。